江其民道:“這也不是我們瞎編的啊,當時小淮出生,醫生親口跟我們說的,是吧薑秀?”
而江夫人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乾脆把頭撇去了一邊,眼不見為淨。
“你瞧瞧,”唐平建嘖嘖兩聲,“你老婆都不願意跟著你一起撒謊。”
江其民有些著急了,“我們家小淮,雖然是個小男孩,但也能生孩子……”
話音未落,他對上了陸無祟冰冷的眼神。
陸無祟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再說下去,後果自負。
江其民背刺他的這一下,出發點還是為了能讓江淮懷上孩子。
他自認為自己做的也不是特彆的過分。
在家的時候,他自作聰明分析了一下。
上次讓薑秀去給江淮下藥,兩人哪怕之前沒同.房,有過那一次之後,肯定也同了。
男人的劣根性他也了解,有過一次之後,肯定還會有之後的無數次。
這種情況下,江淮的肚子還沒動靜。
那是因為什麼?隻能是因為陸無祟做了避孕,不想要,有顧慮在。
他的顧慮,可能就是陸家的這群親戚。
現在他把陸無祟的顧慮給去除了,如果江淮能懷上孩子,更是幫陸無祟把繼承權給拿到了。
陸無祟該感謝他才是。
可是看陸無祟的眼神,又不是那麼回事。
至於接下來唐平建的諷刺,他更是顧不得反駁了。
為什麼?為什麼陸無祟會是這種反應?
難道還有其他被他忽略掉的東西?
正在這時。
江淮忽然道:“我的肚子是皮球嗎?”
剛想說話的陸無祟:“……”
好像是不用他吭聲了。
其餘的人也有點發愣——他們一直當江淮是個小啞巴一樣的存在,沒想到江淮還會說話。
陸成春尷尬笑道:“當然不是了……”
“不是的話,你們怎麼能這麼隨意的說來說去呢?”江淮道,“它是我身上的東西,就算真的能生,也是我說了算,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呢?”
陸無祟:“……”謝天謝地,他沒信。
原來他剛剛沉默這麼久,是醞釀這個呢。
唐平建更是拍手稱快,“小子,說得好!”
江淮欣然接受了“小子”這個稱呼。
江其民懵了。
江淮他——不對,江淮什麼意思?!
“你們真的很沒有禮貌,”江淮認真道,“哪怕是我見過最沒有禮貌的人,站在我麵前的時候,都沒把我當成透明人過,你們比我見過最沒禮貌的人還沒禮貌。”
陸無祟的嘴角翹起,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他摟緊了江淮的肩膀,沉聲道:“嗯,說得對。”
陸成春和一眾親戚:“……”
陸無祟的語氣,在麵對江淮時,總能柔軟起來。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件事。
江淮天天和他接觸,能發現他有些大的變化,至於這種小變化,則完全察覺不出來了。
可是,聽陸無祟冷言冷語慣了的親戚們,卻一下子感覺出來了。
挑事不成,反被塞了一嘴的狗糧。
這一波賠了夫人又折兵,直接血虧。
陸成春不甘心,還想再說些什麼時。
樓上緩緩走來一個人,對著一眾人道:“老夫人說,都是一家人,再鬨就傷了和氣了,她聽了這麼一場戲也乏了,大家還是早早散去吧。”
在場都是老夫人的晚輩。
對著陸無祟時,還能借著長輩的身份撒野,但對上老夫人時,隻有咬碎了牙和著血咽下去的份了。
“還有,”那人一頓,“唐先生,老夫人有請。”
所有人的視線,頓時都放在了唐平建的身上。
在這個家中,唐平建的存在,無疑是讓陸家人蒙羞。
他本人倒是毫不在意。
*
在唐平建被老夫人請走後,餘下的人也都悻悻然散去。
散去的時候,基本沒人敢再去看陸無祟和江淮。
此番算是徹底撕破臉,以後他們在陸氏的日子,可想而知的難捱。
更有聰明的,已經在想該怎麼重新討好陸無祟了。
看他現在的樣子,被這個江家少爺吃的死死的。
——巴結江家少爺?
*
江淮對此毫無所覺。
這件事似乎對他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他的心情也沒有為此變得不好。
陸無祟在觀察片刻後,沒發現異樣,這才鬆了口氣。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
自己這口氣鬆的還是太早了。
晚上,陸無祟在進去臥室後,第一眼看見的竟然不是江淮拒絕的背影,心中漸漸升起疑雲。
等他坐到床上,看見江淮時不時瞥向他的眼神時。
他更加堅定了這個不對勁的念頭。
陸無祟緩緩起身。
江淮立刻避開了他的視線,裝作十分認真地看手中的漫畫。
陸無祟垂眸,掀開了他這邊的被子。
——隻見床的正中央,躺著一條軟趴趴的玩具蛇。
陸無祟:“……”
他咬著牙,“江淮,誰告訴你我怕蛇的?”
江淮假裝沒聽到,餘光卻充滿期待的落到陸無祟的身上。
他都不用說話,陸無祟就明白他在想些什麼。
無非是:快走快走。
陸無祟停頓片刻,在江淮充滿期待的餘光之中,伸出手。
然後把那條玩具蛇,整條拎了起來。
江淮:“……”
唐平建傳遞假情報!他再也不和唐平建玩了!
“我怕蛇這件事,是很小的時候了,”陸無祟眯起眼睛,“誰告訴你的?”
江淮連忙端起漫畫書,擋住了他的臉。
其實他不說,陸無祟也猜到了。
在這個家裡,能有膽子和江淮說這些,看熱鬨不嫌事大的——除了唐平建沒彆人。
想起唐平建,陸無祟腦海中出現的,是今天他在老宅上樓的背影。
老夫人為什麼誰都沒叫,單單叫了他上去?
今天白天,那些人鬨得這麼厲害,老夫人也沒有下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而且在那群親戚散儘後,唐平建也一直沒出來。
當時陸無祟要走,還是被江淮攔著,衝著他撒嬌似的道:“再等等叔叔嘛,萬一他出來之後,發現這裡都沒人了,他一個人走多孤單呐。”
陸無祟很想告訴他,老宅有專職司機,會送他回去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後來直到天黑,樓上一直沒動靜,他們這才走。
陸無祟把玩具蛇拿起來,仔細的端詳。
“江淮,”他忽然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怕蛇嗎?”
江淮聽他的語氣,不像是要算賬的意思。
於是把漫畫書放了下來,好奇道:“為什麼?”
“因為,在我的小時候,我親眼看著一條蛇,在唐平建的腳邊爬過去……”陸無祟垂眸。
他以為那條蛇要咬上去了。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的親子關係中,不僅是大人會擔心小孩。
小孩也會對大人產生擔憂的情緒,而且因為過於年幼,甚至會為此產生陰影。
陸無祟止住了剩下的話。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不管白天唐平建是良心發現,還是忽然間開竅,還是出於對江淮的喜歡,才說了那麼一兩句人話。
混蛋才是唐平建永遠的屬性。
不過是說了一兩句人話,他就心軟了?
在陸無祟沉默間,江淮也在沉默。
陸無祟以為江淮會說“隻是看見條蛇而已,你膽子真小”。
可是江淮眨了眨眼,道:“那確實好嚇人。”
“好吧,”江淮嘟嘟囔囔,“我不該拿這個嚇你,對不起,我下次再想彆的辦法好了。”
陸無祟盯著他,眼中閃過一些彆樣的情緒。
他喉結滑動,剛想說話。
臥室的門忽然被敲響了。
陸無祟與江淮同時抬頭,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陸先生,陸老夫人進了醫院,需要您趕緊過去一趟。”
管家一頓,語氣有些艱澀,“情況好像是……不怎麼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