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清看著阿蓮這副模樣,心頭一陣酸澀,她伸出手,輕柔地拍了拍阿蓮的肩膀:
“阿蓮,你彆妄自菲薄,識字與否、聰慧與否,都不是決定因素。隻要你心底有這念想,有這份想學的渴望,咱們就大膽去試,哪怕最後學不成,也不過是從頭再來,再尋彆的出路便是,你隻管放心。”
片刻後,阿蓮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氣,突然伸出手,緊緊握住蘇婉清的手,那雙手冰涼且微微顫抖,阿蓮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淚水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滾落,她泣不成聲地說道:
“姑娘,我想學醫,我實在是受夠了被病痛折磨的日子,也看夠了身邊人被病苦糾纏,我想救人,更想救自己,不想再這麼渾渾噩噩、無能為力下去了,求您給我這個機會。”
她哭得身子都微微抽搐,那是積壓多年的苦難與此刻燃起的希望交織碰撞出的宣泄。
此後諸事,順遂得超乎想象。蘇婉清遣了葛遠,一番用心尋訪,果尋得一位婦科聖手,聲名赫赫,妙手仁心,決意薦給阿蓮為師父。
拜師回來那天,阿蓮雖麵色仍顯蒼白、身形透著孱弱,卻精心梳理了鬢發,著一襲素淨衣衫,整個人透著彆樣精氣神。
不顧旁人的勸阻,徑直行至蘇婉清跟前,雙膝一屈,直挺挺跪地,額頭觸地,叩首有聲,“砰砰砰”,三下叩拜,乾脆利落,額間瞬時泛起紅印。
她仰頭時,眼眶泛紅,淚意氤氳,聲音微顫卻滿含赤誠:“多謝姑娘,要不是姑娘,阿蓮怕是早就...”
蘇婉清疾步上前,雙手托住阿蓮雙臂,將她穩穩扶起,“你無需如此,我幫你,是盼著你能走出困境,尋條好路。今日你拜師學醫,往後可要用心鑽研,待學成之日,莫忘初心,用你的醫術去幫扶更多像你曾經那般被病痛折磨的人。”
阿蓮重重點頭,抬手抹了抹眼角淚水,“奴婢知道了。”
恰在此時,蕭逸風尋蘇婉清而來,剛踏入這院子,便撞見了眼前一幕。蕭逸風不過是個熱血赤誠的少年郎,前些日子,他回府後,將阿蓮之事一五一十同父親蕭震霆講了。
彼時,蕭震霆聽聞,神色凝肅,沉思良久,末了,緩緩開口提及那蘇婉清,道:“這位江公子,年紀與你相仿,行事卻頗有城府、遠見呐。”
蕭逸風一聽,當即就不服氣,心下暗忖,不過是花三兩銀子買人的事兒,哪算得上什麼厲害手段。
蕭震霆瞧著兒子那副年少氣盛、滿不服輸的模樣,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深邃,語重心長問道:
“當時若不是他出麵買人,你覺得阿蓮那女子的丈夫和婆婆,會輕易放過她?怕早就被隨意處置,或賣作那低賤夜香奴,或扔在哪個街頭自生自滅咯。”
這話仿若一記重錘,敲得蕭逸風瞬間愣住,呆立當場,此前心底那股子不服氣,恰似春日殘雪,遇暖陽消融殆儘。蕭震霆見狀,伸手拍拍他肩膀,沉聲道:“孩子,這世間複雜,人心難測,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自那之後,蕭逸風便時不時前來尋蘇婉清,此番見他不僅貼心照料阿蓮,還將她往後餘生細細謀劃、妥帖安排,心中不禁湧起欽佩之意,仿若浪潮,一波接著一波。
原本對蘇婉清存有的那點芥蒂、不服,此刻全然化作由衷讚歎,隻覺這人看似清冷,有悲憫蒼生,自己與之相較,確有諸多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