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擔心我貪汙他給你買的威化餅。”韓愛民開了個玩笑,隨即緊握著電話笑道:“徐斌,零食給小麗了,你是不是不放心我,還專門打電話問。”
“那點零食算什麼?”徐斌看了一眼上身穿著一件西裝,下身穿著一條喇叭褲,看上去很時髦的年輕人,激動地說:“愛民,王炎回來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在哪兒?”
“在我身邊,我讓他跟你說話。”
“他在保衛科?”
“放心,現在沒事了,王炎,你跟愛民說。”
時髦小夥兒接過電話,嘿嘿笑道:“愛民,有沒有想我?”
如果說徐斌是發小,那麼,王炎既是發小也是死黨,而且屬於那種可以兩肋插刀的死黨。
可猛然聽到好兄弟的聲音,韓愛民非但不激動,反而很緊張,急切地問:“你回來做什麼?你是不是想死!”
好兄弟擔心自己,王炎無比感動,連忙解釋:“愛民,我沒事了。曾科長和你姐夫為我的事去了好幾次公安局,這次就是曾科長讓我回來的。”
王炎祖籍東北,他爸他媽原來是東北一家軍工廠的職工,是當年援建985廠時過來的。
王炎的性格像他老爸,非常講義氣。
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進了廠裡的技校,正因為講義氣,成了技校生中的“大哥”。
當時社會治安不好,廠裡有一幫連技校都沒考上,又暫時沒能招上工的臭小子整天遊手好閒,尋釁滋事。
那幫臭小子仗著是國營大企業的子弟,飛揚跋扈,經常跟地方上的社會青年打架。有一次沒打過,就跑回來叫人,還叫走了好幾個技校生,不但打贏了,甚至追到人家家裡,把人家家裡砸得稀巴爛,回來時還搶走了人家養的幾隻雞。
人家去雙河派出所報案,派出所隻有三個乾警,所長考慮到人少,涉及到的又是985廠,於是向縣公安局報告。
公安局讓刑警隊接手,刑警隊的張隊帶著一個年輕刑警去報案人家了解情況。剛開始覺得案情並不複雜,企業子弟跟當地農民起衝突的事情並不少見,雙方打起來有贏有輸。
縣公安局條件沒985廠保衛科好,經常跟保衛科借車甚至借人,張隊跟曾科長也是很好的朋友,就找到廠裡請曾科長幫著找到那幾個參與打架的臭小子。
那些混混的父母親都是廠裡職工,孩子出了事,自然很著急,紛紛找到張隊和曾科長幫忙,希望能夠從輕處理。
案情清楚,事情不大,辦案刑警對家長們也很客氣,好言好語告訴他們,問題不大。為首的幾個,可能會拘留15天,再罰點款,其他的批評教育就是了。
收拾好案卷,張隊就回局裡上報材料和處理意見,準備結案。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嚴打”開始了!
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通過了《關於迅速審判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犯罪分子的程序的決定》,公、檢、法、政法委聯合辦案,死刑案件下放到省、自治區、直轄市的高級法院核準,“從重從快”落到實處。而包羅萬象的“流氓罪”,特彆是“流氓團夥”作案,更是此次運動的打擊重點。
於是,這起本以為沒什麼大事的案件正好趕上了風口,層層加碼,最終被定性為“流氓團夥打砸搶犯罪”,屬於毫無疑義的嚴厲打擊對象。
判決結果很快下來了。
兩個首犯因未滿十八周歲,判處無期徒刑。一個已滿十八歲的主犯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其他參與者,分彆判處有期徒刑和勞教。
張隊從那之後再沒來過985廠,大姐夫說張隊真沒想到最後會是這麼嚴重的結果,不好意思麵對那幾個混混兒的家長。
當時王炎正在上課,沒跟那幫小混混一起去,但平時沒少跟那幫小混混一起玩。他爸聽說那幫小混混被公安抓了,嚇得魂飛魄散,連夜送王炎回東北老家。
事實證明他爸有先見之明,縣裡的專案組後來深挖細查這個案子時,真查到了王炎,甚至把王炎當作流氓犯罪團夥成員,跑廠裡來請保衛科協助,讓幫著動員王炎回來自首。
曾科長哪敢幫這個忙,便幫著打掩護……
韓愛民很快反應過來,想到記憶中雖然廠裡人都說王炎是逃犯,但事實上王炎並沒有被公安通緝,在東北老家避了幾年風頭回來之後居然做起生意,通過收購那些要往大城市搬遷的軍工廠的廢品,賺了大錢,發了大財。
想到這些,韓愛民鬆下口氣:“沒事就好,你這會兒忙不忙?我在技校,你如果不忙就趕緊過來!”
王炎帶著幾分尷尬地苦笑道:“徐斌說你在技校辦補習班,我過去不合適。”
這小子,還知道名聲不好。
韓愛民樂了,跟一臉驚愕的徐麗對視了一眼,緊握著電話笑道:“行,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我在保衛科。”
“等著,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