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知道。”她說,“他找你來了。從前在宮中,他每次與我爭執,都會去找你。”
說罷,她看了看我,頗有些興趣,道:“聽說他回宮的時候,臉色比先前還難看。你不曾好好開解他麼?”
我歎口氣,道:“我自是想好好開解他,可他看到了子燁跟我在一起。”
明玉訝然,隨即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那是怪不得。”她繼續嗑著瓜子,道,“於他而言,上皇可比我可恨多了。一晚上連著見兩個仇人,他隻怕肺也要氣炸了。不過我聽說他今日一大早,就去跟上皇一道臨朝
。你說你這發小是不是麻花轉世?天生的擰巴。洛陽朝廷的人,個個都是上皇死忠,會給他什麼好臉色。他偏偏放不下身段,定要去撐這個場麵,回頭說不定又是一肚子怒氣。太後當初隻讓我來,想必就是心疼他,他偏是反骨不聽。這些可好了,隻盼他切莫氣出病來,連累我回了京城之後還要伺候他。”
她的語氣輕鬆,一副與己無關的模樣,仿佛等著看戲。
我沒說話。
明玉說這話頭頭是道,但我並不全然認同。
景璘雖任性,卻從來不是那衝動行事的傻瓜。所有該做的事,他縱然再不喜歡,也定然會做。譬如與子燁一道臨朝。
他是皇帝,洛陽在名義上也是他的治下,若他來了,卻躲起來不臨朝,隻會被人笑話。興許,他非要到洛陽來,是為了回敬子燁上次突然入京之事。他也要告訴這邊的朝臣,他並非是那遠在京中的傀儡,而是真真正正的天子,就算是子燁,也須在他麵前讓上幾分。
“你來這裡,莫不是想再看看我兄長?”我對明玉道。
明玉那嗑瓜子的手頓了頓,“嘁”一聲:“我才不看他。我是聽說他也上朝去了,這才過來的。”
“哦?”我訝然。
明玉瞥了瞥我,道:“再過些日子,你就要成婚了。京城裡來賀喜的,可不單單是我。”
我說:“還有誰?”
明玉將佩姈喚來,從她手中接過一份名冊,遞給我。
“今日早晨
送到的。”她說,“京城的宗室貴眷,也要來好些,其中可不乏你我的熟人。”
我將那名冊展開,看了看,沒多久,鹹寧公主的名號赫然入眼。緊隨其後的,是一大串貴眷的名字,
薛婉也在其中。
長安的高門喜歡互相聯姻,故而同齡的貴眷,大多數我都是從小認識的。
不僅同齡,有一個算一個,當年子燁風靡天下,橫掃京城,她們都曾對他垂涎三尺。
看完之後,我不由訕訕。
“這是誰安排的?”我問。
“這哪裡需要誰人安排。”明玉道,“上皇成婚,照理,越是這些高門貴胄,越要到賀。可上皇是什麼人?他可是聖上的對頭。這道賀,隆重些,是得罪聖上;敷衍些,卻是得罪上皇。兩相為難,他們便隻好從你這一層來打算。這些貴眷,與你自幼識得,也算關係匪淺。派她們來,是成全了你的體麵,無人可指摘。如此,倒是與太後派我來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了然。
“你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我問。
“這不值得專程來一趟告訴你麼?”明玉道,“莫忘了,她們來到洛陽之後,你可是要親自接見的。”
“不見。”我斷然拒絕。
“這可由不得你不見。”明玉道,“她們是賓客,在彆人眼中,她們才是你那真正的發小。你若高高在上將她們拒之門外,隔日便有人要借題發揮,說出一堆你的不是來。在洛陽,你什麼根基
也沒有,你猜一猜,那永明侯夫人一乾人等,聽到這等評價,會不會做夢也要笑醒?”
這倒是道理。
明玉或許看上去厭惡俗事,但其實對於命婦貴眷之間的那些勾心鬥角之事,她是實打實的行家。
我癟了癟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