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自然就沒能拿到自己盼望多日的權利詔書了。
這眼看著閏十一月都要到了。金軍兩路兵馬前鋒已經會師東京城外,後續兵馬也陸續趕到,總數大約有十萬餘眾。斡離不將大營屯駐於京城東北郊區的劉家寺。粘罕將大營屯駐於京城西南郊區的青城,這裡有宋朝皇帝舉行郊祭的齋宮。
金軍主力逐漸散開,在京城四壁分彆設置若乾軍寨,將京城四周都圍閉起來。軍兵在城外更是公然舉著旗幟,往來於各軍寨之間。
他們還拉來了不少民壯,或是運送糧草,或是運石伐木,製造攻城器具,人數甚多,充數於其間。
趙構且還能靜下心來等候著,基於腦子裡的曆史,他是很篤定那最後的結果的。
王雲也不再堅持出使金營了,耿延禧、高世則等人更是惶恐忐忑,惴惴不安。二人還都覺得磁州太不安全,建議趙構回到相州,將實情上奏去,然後在相州待命。可是,磁州若是不安全,那相州就一定會安全嗎?
對比汪伯彥,趙構還是覺得磁州的宗澤更靠譜一些。
然而汪伯彥、宗澤此時卻都苦惱的隻想砸頭。
東京城傳出了兩份旨意,一是令本路諸郡召集土豪民兵,抗擊金賊;一是令河北不得鼓動民間起兵生事,有礙和議。這兩份聖旨幾乎同時下達,相互矛盾,這該如何執行?
汪伯彥身穿戎裝,肩背橐鞬,率領馬軍千騎親自趕赴磁州,把事兒一說,向趙構言語道:“今日朝廷旨意不明,臣等左右不是,大王皇帝親弟也,願大王審議國計。”
意思就是想請趙構給背個鍋。
“汪相公可是給小王出了個難題。”趙構並不搭話,而是用眼睛去看宗澤,去看王雲,“你二位以為小王能做這個主麼?”
這不是選哪個的問題,而是能不能選的問題。
宋朝有出身宗室的臣僚,比如相州通判趙不試,這是趙老二的第六世孫,很有能力的一個人。可是,如趙不試這般可以做官參加科舉的人,那都是遠支子弟,除了還姓一個趙字,對趙桓的皇權根本就沒有半分威脅。
而趙構這種血親近支,那些個宗室親王郡王們,這幾乎不參與朝政。用手中天然富裕的政治影響力來交換自己和子孫數代人富足的生活,這是趙宋最重要、最根本的一交易。宗室不乾政,除了在祖先祭祀和宮廷典禮中的禮儀功能以外,宗室其實是百無一用的皇家造物。然而他們又生活富足,甚至被潛意思的允許他們涉及商業,庇護商戶,而賺取大把財富。
宗澤不說話,王雲也不說話,就是汪伯彥臉上也閃過一抹尬笑。
“小王年僅雙十,大好年華還在,可沒有活夠。汪相公就休要為難小王了。”說話中他就端起手邊茶盞抿了一口,麵上表情淡定,實則如是喝藥。北宋的團茶,後世日本抹茶的老祖宗,他是真的喝不慣啊。但是在這個年月裡,他就是想找散茶那也不可能。
“不過,今日難得兩位相公相聚一處,開誠布公的談一談,更有利於日後戰事。小王也是好奇,二位相公對那兩道旨意,又要做何選擇?”
“金賊侵我國土,殺我百姓,大軍兵鋒更就在京城之下,老夫豈能坐視不理?”宗澤立刻就道,顯然這是一個堅定的主戰派。
而汪伯彥還沒說話,旁邊的王雲就勃然發怒:“兩國戰爭累年,生民塗炭已久,官家欲休兵而致好,以誓書遣臣北往,複宋金兩國之歡好,豈可緣小人用事,率性而行,再起兵端來?”
王雲是覺得這議和真能達成,還是覺得把黃河以北都劃給金國了,後者就能痛快的退兵了?
是的,金人的胃口越發大了,豈會還滿足三鎮之地?趙構王雲走的時候,金國使團也在東京城裡呢,楊天吉、王汭、撒離母等金使胃口大開,張嘴就要吃掉黃河以北。趙桓還真就答應了。
令唐恪起草並簽署敕書。何栗見到敕書後大吃一驚,說:“不奉三鎮之詔,而從畫河之命,何也?”拒不簽字,並請求辭職。
趙桓遂免去何栗的中書侍郎職務,令他以資政殿學士知杭州,但留在京城,領開封府事。同時,任命尚書左丞陳過庭為中書侍郎。
再傳書趙構,叫他留心處理河北事物。也就是拿河北之土地換斡離不的撤兵。
另外為表彰趙構“為國解憂、不懼生死”的品質和甘願替皇帝背黑鍋的精神,趙桓特晉趙構的聖母龍德宮婉容韋氏為賢妃,趙構為安國、安武節度使。
這是逼著他不得不去背黑鍋。
宗澤臉皮氣的通紅,“金賊,蠻夷也。粘毛飲血,貪婪無厭,安知禮法?如若割地之後,金人失信,再來攻城,此又有何益處?憑白弱了軍民銳氣。”女真人一年來了兩回,現在大軍都抵到了京城郊外了,是不是真的會如約退軍,誰敢打保票?
“且兩河之人素來剛勁,以至於太原孤城能堅守近一年,隆德城垂破而複守,此人人皆有死戰之心,方才不負祖宗積德之靈,陛下恢複之誌。
今大戰在即,休說那汙言穢語臟了老夫耳目。國難之際,我等臣子,隻當奮勇殺敵,捍衛社稷就是。斷無袖手旁觀,坐視賊兵攻掠京城的道理。”
汪伯彥在一旁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這可真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