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我們很願意效勞(五千大章)
岑氏抬著下顎,挑釁地看著岑太保。
岑太保緊緊抿著唇,一雙眼白半渾的眼睛看著她。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屋子裡沉悶得厲害,隻有太保夫人撥弄佛珠串子的聲音。
靜得人心發慌。
先慌的不是這廂劍拔弩張的兩個人,而是無聲念經的宋老夫人。
像是沒有控製好手上力氣一般,兩顆珠子重重碰了聲,她的手一顫,那無聲的經文有了聲。
“南無阿彌陀佛”著不斷反複誦念。
岑太保在這佛語裡冷靜下來,輕輕咳了聲。
太保夫人仿若是才發現自己漏了聲音,立刻又緊閉了嘴,一顆一顆撥珠子。
深吸了一口氣,岑太保沉著聲音,一副怒其不爭的口氣:“阿妍,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現在是我們叔侄之間起紛爭的時候嗎?”
話音落下,他看到岑氏冷笑了一聲。
說起來,他們叔侄兩人麵相上頗為相像。
慈眉善目,這是五官帶來的優勢,天然就容易獲取彆人的信任與好感。
比起玉樹臨風的俊,岑太保更喜歡這般叫人看著安全、放心的模樣。
岑氏原先也是這般,可現在卻變化大了。
臉上掛不住那層肉了,垂下來後,連原本圓滑的眼型都壓成了倒三角似的,看著就一股凶相。
岑太保摸了下胡子。
說來他比岑氏大了一輩、年長二十,三公之位高高在上、但朝堂不是省心省力的地方,他這些年也十分操勞,可他的麵相還沒怎麼變,年輕的岑氏卻一臉老態到看不下去。
說白了,還是沒用!
扛不住事,生生把她自己給耗慘了。
岑太保心裡嫌棄怪罪得不行,嘴上到底還收了些,沒有再說重話:“我和你伯娘今天過來,為的是商量之後的事,不是為了與你離心,自己人先打起來。
陸益和那小丫頭片子還在隔壁,我們鬨了,他們真是過大年。”
說著,岑太保伸手往外頭指了指,提醒岑氏莫要不知輕重緩急。
岑氏又往後靠了下,引枕墊背,沒有剛才那麼氣勢洶洶。
她能不知道輕重嗎?
但想要得輕重,就先把那重得砸出去、摔個響的,剩下的就是輕的了。
不砸那一下,伯父可不會退一步。
岑氏太懂岑太保那句“給薛家擦屁股”是什麼意思了,那是棄軍保帥。
舍了薛文遠一人,伯父竭儘全力保薛家餘下的人安生。
判得狠了,流放路上有岑家打點一番;判得輕些,離京還鄉,有銀錢有關係,做個舒坦的鄉紳人家。
好多的“前程”!
薛文遠但凡不是個蠢貨,都知道保家。
可岑氏和薛文遠不一樣。
她要保的是自己的命,而不是舍了自己的命去換兒女安生。
以定西侯的性子,他不會拿阿馳他們泄恨,但伯父這人說不準真會與她割席。…。。
岑氏豈能接受?
她必須把自己和岑家死死捆在一條繩子上,這才是她的活路。
她拿陸念作旗開道。
不拿那五千兩和藥材,陸念就不回京拚命了?
怎麼可能?!
陸念隻要有一絲機會,就會殺回京城來,鬨一個天翻地覆。
那五千兩和忌日上的桂花酥一樣,就是“借題發揮”的那道題而已。
可那又怎麼樣?
陸念對付她的題卷,她岑氏一樣可以拿起來往伯父臉上砸,叫他也去做題去!
看看,這一道題砸過去,伯父不就願意好好“商量”了嗎?
當然,岑氏也不認為岑太保是真心退讓,就像她不會天真地認為、伯娘是被他們嚇著才失聲誦了阿彌陀佛,都是戲碼罷了。
“伯父不想過河拆橋就好,”岑氏道,“侄女和姻親不同,這席子沒有那麼好割。”
岑太保眉頭的青筋跳了下。
這些年,他其實也感受到了力不從心。
精力不比從前,前景自然也不及當年,說透徹些,那就是“到頭”了。
聖上近幾年越來越喜歡啟用年輕的官員,老頭子們在朝堂上、很多時候必須揣度著聖上的心思,給新人讓些步子。
若是自家有出色的新人,岑太保或許還會喜歡這種“傳承”。
可偏偏岑家續不上那口氣!
一旦他從太保之位上退下來,岑家眼瞅著是下坡路。
岑太保豈能甘心?
尤其是,他越來越覺得,他在漸漸失去聖心。
沒有具體的實證,隻是一種感覺,但岑太保為官多年、直覺出色,這叫他不得不上心。
權勢搖搖晃晃,對金錢的渴望自然重了許多。
他早些年就有往錢莊、寺廟投本錢的想法,隻是各有利弊,又各有麻煩。
差不多兩三年前,岑太保下定決心、挑中了大慈寺。
大慈寺從未做過香積錢,想要撬開這道口子,自少不得銀錢開道。
辦事的人買通了寺中典座。
誰能想得到,山洪突然滾滾而來,那典座脫身不及、葬身洪水之中,此前的工夫一並隨著流水去了。
但大慈寺缺銀錢重建,倒是給了岑太保另一個機會——他資助大慈寺重建,而大慈寺在渡過難關後做香積錢。
大慈寺裡也有人心動了。
隻是,事情還在最初的商議時,聖上下旨賑災,還有官員相應捐銀。
真是把岑太保氣笑了。
他自是讓人對和尚們隱了消息,緊趕慢趕把要事情敲定,甚至不惜提前把銀票送上大慈寺。
隻是大慈寺的重建比他預想得要更耗銀錢,岑太保一時之間調不攏現銀,才會去問岑氏要五千兩急用。
等五千兩到手,大慈寺已經得了捐銀,尤其是城中信眾,大把銀錢往寺裡送。
死心眼的和尚感動不已,一心要建塔林,要為亡者祈福,要成為供奉往生牌數量最多的寺廟,無心去折騰香積錢生意。…。。
岑太保拿著銀錢投不出去,當時的怨氣,如今想來都憋得慌!
他努力順了順氣,與岑氏道:“不說那些,仔細說說經過。”
岑氏藏一半說一半。
“上次回去觀洗三禮時就跟您提過,陸念母女把我住的那院子都砸了。”
“我搬了個住處,年紀大了認床,睡得不太好。”
“我前後病了有一陣,阿馳兄弟他們輪著守夜,那日淩晨夢裡說胡話、正好叫阿駿聽了去。”
“我倒是穩住阿駿了,但他那傻子臉上藏不住事,叫人看出來,才鬨起來。”
“李嬤嬤被陸念連蒙帶騙,嚇得口無遮攔,把白氏的死說了。”
“也不曉得她們還從哪裡得知陶禹川是吃鬆子吃死的,言之鑿鑿,叫嚷著要開棺。”
“您當我不想爭辯?李嬤嬤反水也就罷了,陸念是會聽人解釋的?”
“她恨不得我死!”
岑氏說到這兒,一把掀開了被子,直接把中衣褲腿卷起來,直到露出腿上繃帶。
“她連紮了我三刀!”岑氏咬牙切齒,恨得渾身發抖,“血撒了半褥子,我看著那三個血窟窿險些沒有昏過去!
她是瘋起來不管不顧,要不然我怎麼能來這裡,說好聽了叫避其鋒芒,說難聽些,我怕她再捅我幾刀!
您剛才不也聽阿薇說了嗎?人正磨刀呢!”
岑太保盯著繃帶,心頭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