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來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和秦小滿第一次上縣城。
今兒恰好十四,明兒是元宵,過了元宵年節算是徹底過完了,也意味著該從節日裡收心該做事,為此今日上城裡的人不少。
清早上秦小滿收拾好,兩人一起在村口攔了一輛牛車去縣城。
板車上已經坐了幾個人,是沿著官道上各個村子的村民,男子坐一頭,女子和哥兒自發坐一頭。
他們倆上去時剛好兩邊各還剩下一個位置,也就一人坐了一個位置。
杜衡上了馬車從衣袖裡取出了個線裝的小本子,還是他裁紙自己縫製的,巴掌大一點能夠隨身攜帶。
他翻看了一下再記一遍上城要買的東西,怕到時候給落下了。
“這男子是誰啊?以前怎的從沒見過,好生俊秀。”
“瞧著像是讀書人咧,這麼刻苦在馬車上也還讀書。”
秦小滿理著他脖子上的圍脖,聽到旁頭拚在一塊兒的兩個姐兒咬著耳朵嘀嘀咕咕個不停,眼睛時不時的落在對麵的杜衡身上。
他雖是聽不清兩人在說些什麼,可是抬頭瞧了一眼對麵的人,像是落到了雞圈的孔雀一般,能不惹得旁人眼熱嘛。
秦小滿拉下了臉來,他刷的站起身,嚇了旁頭的兩個姑娘一跳。
“過去些,我要坐這兒。”
杜衡握著冊子,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坐在對麵的人就貼在他的旁頭了,他隻得往裡頭擠一擠。
“乾什麼啊!”
坐在一邊的男子被擠,不滿的喊了一聲。
秦小滿一眼瞪過去,還沒開口,坐在裡頭的男子見著是秦小滿就噤了聲。
“我瞧瞧你看什麼。”
秦小滿又笑眯眯的貼在杜衡身上。
杜衡不明所以,隻當是哥兒又耍混了,還是由著探過來的腦袋一起看記在冊子上的東西。
秦小滿心思哪裡在冊子上,腦袋偏向杜衡手裡的冊子,眼睛卻挑釁的看向對麵。
眼見小郎君是他人的了,對麵的姐兒哥兒癟了癟嘴,像是瞧見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自覺一臉晦氣。
縣城裡還是一派過節的熱鬨,門窗上張貼的窗花還嶄新著,周遭掛的燈籠也還沒有撤。
聽說十五有燈會,江邊還有縣城的大商戶包船放煙火,又熱鬨又漂亮。
不過這些鄉野人家的自是沒機會看。
“你真要給我買牛做聘禮?”
見著過了城門,秦小滿不可確信的又問了一遍。
來縣城以前杜衡雖說過要買些聘禮送給他,雖沒說是什麼,但他還是高興的幾乎一夜沒睡著,早早就央著他來縣城裡挑選。
先前在牛車上他跟人並坐在一塊兒,瞧著他的小冊子上寫得頭一樣東西就是牛。
他認識的字不多,但是這種簡單的字眼還是識得的,一時間不敢相信。
像是牛啊、羊啊、驢一般的大牲口在務農耕種之家裡是何等的要緊珍貴,其間牛是最為貴重的牲口,村子裡有的人家屈指可數。
他二叔家裡那頭牛還是小牛犢的時候就買回了家裡,價格自然也比成牛實惠,但是一直養大的成本也不少,可有牛的便捷是有目共睹的。
素日裡運送東西也好,進城去哪兒都有代步的,耕種的時候還能犁地,秦小滿早就想買了。
不過這東西價格不便宜,動輒上十兩銀子,便是曉得它的作用大,一口氣花銷上這麼多的銀兩尋常人家誰舍得掏腰包。
細細算著娶個媳婦兒也才三五千的禮錢,就算再擺酒席一係那也花銷不了買牛的價格。
舍不得錢也是情理之中。
而下有人要給他買牛,其間的喜悅自是人人可通曉。
所以得知杜衡打著這個主意,他才反複的跟人確認。
“是啊,我不是說來哄你的。”
“你可曉得一頭牛的價格?就算是買小牛羔也要好幾千錢,壯牛就更貴了。”“錢買一頭牛還是夠的,隻管去挑便是。”
秦小滿懷著七上八下的心,隨著杜衡一起到了牲口行裡。
就是在牲口行,兩人也隻看到了十來頭牛,小的老的攏共加在一起也才這麼多。
杜衡直接大手筆的撇開了老牛和小牛,讓牛販子帶他們去看壯牛。
一問價格要十二兩銀子,秦小滿聽到這個價格唏噓,拉著杜衡說還是彆買了,可見著杜衡執意要買,又退而求其次說還是買個小的算了,到時候自己養大了便能使。
“小牛也要六七兩一頭,養大需要時間,消耗草料也就罷了,要緊是今年春耕不能用。”
“是啊,是啊。”牛販子見杜衡麵貌像個養尊處優的少爺,說起來頭頭是道,便勸著秦小滿:“哥兒,就聽你相公的買壯牛吧,這馬上就春耕了,到時候用著豈不是好。”
“好是好,但太貴了。”秦小滿直接道:“八兩銀子我就買。”
“這怎麼成啊!”牛販子直接瞪圓了眼睛:“全城的牛行壯牛都沒有這個價格的。”
“你賣了不就有這個價格了,你誠心賣我也誠心買。”
“不行,不行,再誠心也不能倒貼。”
杜衡眼見著秦小滿和牛販子兩人砍價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快要吵起來,他正要去勸一勸,卻被秦小滿一把薅在了身後。
“那你總得少一點吧。”
“哥兒,你總得把價提高一些啊,不能我一味的實惠。”
杜衡聽著兩人像是吵架一般理了一陣兒後歇了下來,秦小滿回來對他說:“十兩怎麼樣,牛販子說再低都不行了。”
杜衡笑著搖了搖頭,幸而今天是帶對了人出來,不然要被宰了,他爽快掏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