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家田坎挖了口子,讓水流你們田裡!”
杜衡看著流水出去的缺口,連忙刨泥巴給堵住,眼雖是瞧不出到底是人力拋開的還是水衝垮的,但是那點春雨確實不至於衝垮田坎。
他查看田坎的功夫,秦小滿已經臉紅脖子粗,擼起袖子一個縱身就跳到了下頭的田裡。
“你們竟然敢挖我的堤,我跟你們沒完!”
“欸!你這哥兒,說話可得憑證據,你瞧見我挖你田堤了啊!?”
兩口子原本還氣勢洶洶的,看見跳下田的小滿一下子就慫了,連忙往後退:“滿哥兒,你可不敢打人!我、我告訴你,你要是動手我可……..杜衡,杜衡,快拉著你家滿哥兒啊!”
“小滿,彆動手!”
杜衡趕緊繞著跑下田去,他一把抱住哥兒的腰,氣鼓鼓的人渾身蓄滿了力,要不是自己兩隻手勒著,人就要動拳腳了。
兩口子見著秦小滿活像眼睛發紅的小牛犢,屬實也有些怵,好在是稻種已經撒完了,兩人可以借故趕緊走。
“什麼人呐,對著親戚還想動手動腳的,走,回去了。”
秦小滿眼瞧著兩口子離開,他掙脫開杜衡:“你乾嘛啊!這明擺著就是他們兩口子乾的,不給他們一點教訓還想著使壞!”
杜衡拉著秦小滿的手,耐心道:“你要是真給他們兩拳頭,到時候反咬咱一口,指不得還要賠他醫藥錢。”
“我就是氣,這種人就該邦邦給他兩下!”
秦小滿揚起腳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空踹了幾腳。
“惡人自有天收,他們把水引到自己田裡不見得是好事。”
杜衡牽著秦小滿上了田坎,迎麵來的風吹到臉發冷。
水田裡蓄積的水太深,灑下的稻穀未曾全然沉底,大風過來蕩漾起水波,平撒下的稻穀被吹刮堆積在了一塊兒。
秦小滿怔怔的瞧著,他側身看了一眼杜衡。
杜衡笑道:“他要是不竊咱們田裡的水也不得遭這場災害,就等著他們著急去吧。”
他爬去上一塊梯田裡,在那一塊自家的田裡開了個小缺口。
幸而是兩塊田都是自家的,秧田也選在了底下的那一塊,缺水可以從上一塊梯田放。
如若不然,還得去河裡挑水過來,孔家的屬實也是心眼兒壞。
“緩著些,咱們家的也才播了落日,根苗沒有長穩。”
“我在最邊上開的口子,不會衝著稻種。”
兩人守著水緩慢流到了秧田裡蓄到一指節才封上。
孔家兩口子本身也不是村裡勤勞的那一批農戶,稻種撒下後的兩三天裡沒有落雨,又見著秦小滿跟杜衡紮了三四個稻草人插在秧田和旁頭的地裡。
杜衡紮的稻草人栩栩如生,又用料子輕的破布在稻草人身上係著,就是吹點小風那布條也飄的老高,鳩雀都不敢飛到這片兒來。
兩口子占了這便宜,撒了種子後過了四五天才想著來看看稻秧的長勢。
一到田邊就號了出來:“俺家的稻秧咋長這模樣了!”
地裡鋤草種地的村民聽見一聲粗噶的喊叫聲,見著孔照祥在自家田坎上又跳又叫,活像條發了瘋的牲口。
大夥兒麵麵相覷:“這又沒有落雨暴曬的,照祥喊個啥?”
村長也在地裡播種,見狀停下鋤頭問了一句:“照祥,咋的啦?”
那人哪裡有心思回話,一個勁兒在自家田埂前跳腳。
“這是咋的了嘛。”
村長見人不答話,丟下活兒上前去瞧,村民見著村長都過去了,連忙也跟著過去看熱鬨。
“呀!照祥,你家的稻秧咋的團在了一起,是不是撒稻種的時候沒有撒勻啊?”
村民在圍上田坎,孔家秧田的稻種一團一團的在水深的凹陷窩子裡,春日裡已經長出芽孢的種子沾著泥土本就很快能紮根,眼下這稻穀已經四五日了,早長進了泥裡。
稻秧開長本是喜人的事情,但是團在一起太密集了會影響稻秧的長勢不說,到時候分栽更是不好分開。
孔照祥著急的直跺腳:“就是手再抖也不會撒的這麼不勻!”
“那說不準噢。”
秦小滿過來看自家的秧田,老遠就見著他那姨父的田埂上聚集了許多村民,就曉得孔照祥總算是發現了他田裡的秧苗長的不對。
他趕緊拉著杜衡跑過去,生怕慢了錯過了熱鬨。
“是你!就是你把我的秧苗弄成這樣的!”
孔照祥看著秦小滿抱著雙手走過來,一臉瞧好戲的樣子,惡狠狠的就要上去拽秦小滿。
“照祥,你胡鬨什麼呢!”
村長嗬斥了一聲,兩個年輕的壯力一把拉住孔照祥不許他生事兒。
杜衡下意識的也拉著秦小滿,他倒不是怕孔家那個衝過來打到小滿,實則是怕小滿炸毛起來給孔照祥幾下。
小滿一點不怵:“我倒是想有本事給你弄成這樣,那撒到了田裡的稻穀我咋給你刨到一起去?莫不是一鋤頭一鋤頭的勾過去的。”
大夥兒也覺得不可能,就算真的有過節,但農忙時節裡誰有這麼多空功夫來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一時間大家都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孔照祥,滿哥兒脾性本來就不好,一個做長輩的還這麼跟人家鬨像什麼樣子,再者這事兒本來就跟小滿沒關係。
還是村裡的;老莊稼漢五福叔蹲在田坎上,伸手撥了撥田裡的水:“照祥啊,你這秧田裡的水太深了,是不是播種的時候起風了?這八成是撒播的時候種子沒有沉底,風大攪動水把種子給卷在一塊兒了。”
“啊?”
孔照祥聽著村裡的老莊稼人這麼說,竟然急哭了起來:“那我這稻秧咋辦啊!”
“要不然把長一塊兒的都用密釘耙子給耙散開吧,反正才播不久。”
“那哪成,都已經生根紮泥裡了,雖說不深,但是那耙子一耙傷了稻秧根子,耙開也不一定長。”
村民七嘴八舌的,說了半天也沒個結論。
秧田是春耕的關鍵,但說到底不是自家出了事兒,大夥兒也隻是出點子派不上用場的主意,沒真著急。
眼見著孔照祥一個人在那兒嚎叫,還是五福叔道:“怕是不成了,這秧田不敢去折騰灑下的種子,乾脆趕著時間還早,趕緊再開一塊田撒穀種吧。”
“且不說家裡沒有幾畝田可用,這重新料理一塊田出來撒播種子又得花錢,家裡才多少點稻穀啊。”
村長這時也發話道:“誰讓你把秧田裡蓄那麼多水的,撒播天氣也不看好。”
“再者這都撒播好幾天了,咋的今兒才發覺嘛,平素也不來盯著些。”
孔照祥自知是吃了啞巴虧,心裡是又悔恨又傷心,卻又是不甘:“滿哥兒,你天天過來看自家的秧田,見著我家的稻秧不對也不說一聲,是沒把我當親戚的!”
秦小滿冷笑了一聲:“姨父你講不講理,這究竟是誰家的田,自己看管不好還怪起旁人來了。這陣子農活兒那麼忙,我來也隻瞧一眼自家的秧田,誰有功夫給你守著你家的田啊!”
“是嘛,照祥你就是再著急也不能這麼說啊,誰也沒義務幫你看著田的。”
村民難得幫著秦小滿說了一次話。
諸人一通相勸,秦小滿也擠著進去假心假意的安撫了兩句。
孔照祥見著秦小滿,心裡更是火大,但是大夥兒都在,他也不好說什麼。
這朝要損失稻穀不說,隻怕耽誤了時節。
心裡有氣也沒地兒撒,被大家勸著趕緊去開新的田來補撒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