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杜衡惦記著早起,雖是睡的晚了些,不過還是撐著起了身。
看了眼抱著被角睡的還熟的秦小滿,清晨之中吹點風微有點涼,杜衡把被子掖了掖,輕巧無聲的起了床。
院子望出去天色蒙蒙的,但也透亮,又是一個晴天。
村裡人家的公雞已經在打鳴了,杜衡先時來睡不習慣板床,天又冷,夜裡睡眠很淺。
秦小滿便把這事兒放在了心頭,一直以為他容易被一點聲音吵醒,家裡便沒有養公雞。
原本成親辦席麵兒的時候鄉親送過來有兩隻,都叫他扭送到城裡賣進了家禽行裡。
杜衡眼見這幾個時辰的天氣舒坦,把雞圈裡的雞鴨放了出來,又去了牛棚。
正在盤腿躺著的黃牛見著人進來,立馬爬起,杜衡扔了一大把草料給它。
遠處的人家也已經起了,寧靜的早晨傳出來的劈柴聲可偶爾的一聲咳嗽顯得格外空靈。
杜衡回到灶房去升了火,蒸了一點剩飯。昨兒的魚湯原本就沒有肉,秦小滿下著酒吃了五個魚頭,而下已經不剩下什麼肉了。
不過魚湯還有不少,他預備丟點菜葉子進去,今兒早上就吃這個。
熱冷飯簡單也不必操持什麼,一股腦安置在鍋裡,升了火丟兩塊木頭全然不用費心,等著秦小滿起來就能吃飯。
杜衡打了冷水洗了臉又漱個口,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他把昨日夜裡放下的書又取了出來,在灶房的門邊翻看,能守著灶火,又不必守在那頭受熱。
童生試雖隻是一場科考入門考試,成了童生便能叫生員,以備著以後院試鄉試。
正因為是入門試,說簡單也簡單,考的都是些基本的詩詞賦論,隻要把要考到的幾本書翻熟,基本上是沒問題的。
考的就是學生的勤奮,還不曾看多少才學和自身的本領。
可說難也難,童生試要考的場次太多了,先要在縣城連考五場,場場通過以後才有資格進行府試,另進行三場考試,通過者就能成為童生。
難點就在於要連通過八場考試,一場不合格都是白費。
不過而今大耘朝有不成文的條例,凡是官宦之子隻要捐些錢就能買一個生員資格,也就不必苦苦熬著過八場考試。
為此科考場上官宦人家的兒郎院試鄉試的年紀普遍都比尋常人家的孩子小。
早些年倒是隻有官宦人家的孩子可以捐錢買生員,後頭商戶人家也想給自家子嗣行個便利,久而久之現在不乏花錢買生員的讀書人。
隻不過這也是有權勢和有富貴的人家才能辦得到的,杜衡記得原身家裡也動過給他買生員的念頭,不過那時家中生意已經開始不景氣,買生員要花的錢屬實是多。
那會兒打聽了門路,不同門路價格不同,不過最少也是百兩銀子的數目,價格令人咂舌。
杜家雖是做生意的商戶,但也還沒有家業多到能抬手就給上百兩的銀子出去,想著杜衡那時候年紀不大,讓他自行讀幾年書,自己下場去試試,若是能過也省得花費這筆大的開銷。
實在過不得,待著要議親的時候買一個下來,到時候說出去也有些體麵在身上,能說個更好些的人家。
隻不過後頭原身既沒有考上生員,家裡又敗落了。
杜衡翻著經論,他沒有要捐錢買童生的心思。
官宦之子家中有人在朝為官,人家捐錢買生員並非全然是為了體麵,而是子孫從小耳濡目染為官做宰之道,考生員不在話下,如此再考覺得浪費時間罷了。
而那些因考不過再買生員的,多數是為了充麵子,連童生試都過不得,又如何還指望院試和鄉試能考過。
再者說個現實的,他們家裡也沒有這個錢買生員。
即便是有,杜衡也不會拿這筆錢來買生員,必是先修繕房舍,開買土地或是置辦仆役。
晨時天氣涼爽,又未有蚊蟲做擾,杜衡看的認真,秦先生在世時用過的書他也翻的比夜裡快了許多。
秦小滿從床上爬起來時天已經大亮了,他打著哈欠從屋裡出來,一眼就見著了在灶房門前迎著晨風正在看書的杜衡。
他立馬止住了哈欠聲。
杜衡頭發束的齊整,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著書頁,目光輕垂,很是認真。
以前他爹在世的時候也喜愛在早上讀書,不過向來都是在自己的屋裡翻看。
他小爹總是早早的起身來做飯,他們爺倆兒就在灶房忙碌。
小時候還以為他爹貪睡竟比他起的還遲,他在灶房裡邦邦劈柴的時候,小爹就會壓著聲音要他小聲些,這才曉得他爹在屋裡讀書。
那些日子平淡祥和,偶時在夢裡重現。
“起來了?”
杜衡偏頭見著立在灶房裡的哥兒,睡眼惺忪的似是還沒有多清醒。
他合上書:“洗臉淨手吃飯吧。”
秦小滿回過神,連忙按住杜衡的肩膀:“你再看會兒,我來弄就成。”
他一邊去打水一邊道:“以後早上我做飯,你隻管看書就是。”
“做個早飯費不得什麼事,白日裡你做活兒多,什麼重活兒累活兒都壓身上,早上正是好睡的時候,多睡會兒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