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閆也是驚了,不可置信的拿起杜衡的考卷,批改時封了前頭的名字欄,考完以後要布榜才拆開的,上頭還有學政的朱批。
他認得,先前在秦雄家裡就見過杜衡的字,記憶深刻,而下一眼就認出了杜衡的考卷。
秦知閆臉上難掩喜色:“這小子出息了!”
學政也一改方才的淡漠,同秦知閆和顏悅色了許多:“按這孩子的才學,不該這個年紀才過童考的。”
秦知閆道:“這兩年刻苦,讀書用心了。”
學政笑道:“刻苦是好事,過了也是好事,回去多鼓舞嘉獎一番這孩子,若是好好讀下去,以後會有出息。”
“好,聽學政的。”
“若是有機會,我也見見這孩子。”
秦知閆心裡咯噔一聲,他不曉得學政這話是客氣話還是真對杜衡有禮遇之心,不過不管用意如何,這孩子給學政的印象總歸是不錯的。
那可是件大好事兒。
.......
“真的?二叔你可彆拿這事兒打趣。”
“我從你堂叔那兒得到消息肉都沒賣完早早就收了攤子回來,就是指著一早的把消息告訴你們兩口子,沒事兒誰那這事兒說笑。”
秦雄止不住高興,也受收不住話頭:“要不是你堂叔縣衙裡的事兒忙,他還想著親自來告訴你們兩口子這個消息,實在是走不開這才讓我帶話回來的。”
“這樣的大喜事兒不擺他個三天三夜的酒席都對不住那麼好的名次!”
杜衡聞言笑出了聲兒:“什麼家庭條件能擺個三天三夜的酒席啊。”
“第一名,傻小子,這全縣能有幾個第一名啊!你這孩子不痛不癢的怕是還不信是真的!”
秦雄接連拍了杜衡的肩膀三下,卻也不足夠表達心中的喜悅。
“是堂叔去學政那兒親自看的,想必是錯不了,相公,中了,你中榜了!”
秦小滿抓住杜衡的手,高興的直晃悠。
中了杜衡當然也高興,不過這大抵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倒是沒覺得多意外,讓他喜悅的是沒想到竟然考了第一。
“聽說學政都褒獎了你,誇你不錯咧。”
秦雄樂嗬著道:“這可有大好前途。”杜衡笑道:“隻是考過了個童試,算不得什麼,要真有點出息,以後中個舉人回家倒是還能好好慶賀一番。”
“你小子還挺有誌向!”秦雄的嘴角就沒放下過:“哦,對了,我趕緊去給大哥燒柱香,把這好消息也告訴他們兩口子一聲!”
秦小滿好笑道:“這兩年我爹那墳頭就沒清閒過,二叔跑的比我跟杜衡都勤了。你才回來,就在家裡坐坐吧,我會燒香告訴爹的。”
“你說歸你說,我說歸我說,那能一樣嘛。我去說一聲,你爹才曉得我沒疏忽對你們的照顧,他也安心嘛。”
秦小滿抿了抿唇,說起他爹他心裡有點異樣,不過今兒大喜事臨門,那點微末的傷愁也就一閃而過了。
看著折身就真的要去燒香的人,秦小滿追上兩步去道:“二叔,你不忙著把這事兒宣揚出去,待著縣城裡布榜。”
杜衡揚起眉毛:“曆來是急性子沉不住氣的,如何今兒叫二叔先不說?”
秦小滿道:“到底是布告沒出來,還不夠穩當,待著布告出來了一準兒把村裡那些討人嫌的嘴都給死死塞住。而下他們要是曉得了許還找的到話來說。”
“也是。”杜衡看著氣鼓鼓的小滿露出了個笑容,他攬著哥兒的腰,輕輕的摸摸了隆起的肚子:“崽子出生,爹也不算是白丁了,也不枉這些日子起早貪黑。”
秦小滿覆上杜衡比自己還大些的手,想著在縣城裡做生意那般凍人杜衡還不忘讀書背詞,今朝這成績也是他應當得的。
兩口子好不易挨到了放榜的日子,恰逢是集縣,兩人早早的趕了牛車到縣城去看榜。
雖是出發的也不晚,但等到了縣城榜單都已經貼了出來,布告欄外人頭攢動,杜衡扶著秦小滿沒往裡頭擠。
兩人稍稍走的近了些,一眼就瞧見了紅榜首位的名字。
前三名的名字都要寫的格外大些,老遠就能看見。
秦小滿以前是認不得衡字的,但是自從杜衡開始讀書後就寫過名字給他看,現在自然是認得了,他覺得自家相公的字寫得很好,但今兒紅榜上的字更是賞心悅目。
“中了,中了,真的是中了!”
杜衡牽著秦小滿的手,也是把心安生放回了肚子裡。
童生考試布告以後,上榜的考生就可以自行到學政去領取自己的童生證明,以及一些獎賞。
畢竟是最低一級入圍考試,不似什麼舉人進士那麼體麵,就算考在前頭也不會有什麼官方的宴會一類的,除卻一個證明意外,幾乎沒有什麼額外的獎勵。
杜衡前去學政辦事處的時候,已經有好些上榜的讀書人在等著領取。
沒多少東西頒發,自然也就申領的快,杜衡也不過須臾就領到了一塊銀質的令牌,上頭刻得有功名以及自己的姓名。
除卻這個,還有一個紅封文牒,上頭寫了童生有些什麼權利。
沒幾項,最有用處的眼下就是可以招攬雇農了。
杜衡顛了顛令牌,怕是有好幾兩重,這可是純純的銀子,隻不過雖是可平素用的白銀是一樣東西,但這可不能當錢用。
小兩口去領取證明的時候辦事處的人還多有不耐煩,許是接觸的讀書人多了,最低級的童生都不如何放在眼裡,不過聽見杜衡報了名字,辦事的人還是肉眼可見的比對旁人要客氣了些。
杜衡心有感慨,也算是靠著自己的本事給自己掙到了一點體麵。
兩人沒乾彆的,領了東西就樂嗬嗬的打道回府,喜慶事情當然要吃好的,不過沒花錢在縣城買,家裡還有幾隻家禽可以折騰。
還未到午時村裡人就見著秦家小兩口駕著馬車從縣城回來了,自家雖是沒有下場考試的孩子,彆人家的事兒未必放在心上,但這幾日地裡閒聊時都在說杜衡下場考試,大夥兒自曉得今天出成績。
老遠地裡的村民就見著主道上的秦小滿翹著嘴角,那臉上的神色一如當初杜衡給他買牛回來的時候。
“滿哥兒,杜衡,今兒這麼早從縣城回來了啊?”
“欸!可不就是因為考上了所以早點回來嘛!”
秦小滿扯著嗓子,這話音剛落,地裡原本就在聽著動靜的村民都放下了手裡的活兒,急吼吼問道:“真的考上啦?”
“布告還在縣城裡貼著呢,這事兒怎麼做的假。”秦小滿笑眯眯的:“噢,對了,這回我們家相公考的還是第一呢!那紅榜上的名字寫的老大,幾米開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村民咂舌,一時間因震驚而嘴都合不上,老實說覺得杜衡能考上的還真沒有兩個人。
雖是曉得杜衡原本就會讀書寫字,但村裡的活兒多又忙,秦家還有那麼多田地需要料理,那些個屁事不做整日泡在書本裡的讀書人都不見得能考上,更何況是還要下地的杜衡。
而今事實便是考上了,且還考了第一,這叫大夥兒都難以置信。
直到秦小滿取出了才從學政辦事處領到的童生令牌給大夥兒看了一眼,這才不得不信杜衡是真的考上了。
“太了不得了,先時我便覺得杜衡是讀書的料子,現下一考即中,將來肯定大有出息!”
“這下可好,咱們村又出了個童生,當真是大喜事兒!”
一時間地裡聽到了這消息的村民都前來祝賀,秦小滿自是得意,杜衡還是以往那般不驕不躁的,微微點頭謝了大家的恭祝。
“啊呀,姑也在地裡啊。”
秦小滿眼尖兒的瞧見站在不遠處撐著鋤頭聽這頭談論的婦人,許是想過來,但又拉不下臉,現在聽到杜衡考到了如此成績,更是臉上掛不住了。
“是啊,恭喜杜衡了。”
秦小滿的乾姑姑訕笑了一聲,頗為尷尬的說了句客氣話。
“這有什麼好恭喜的,姑不是早就曉得杜衡能考上了嗎?四處跟鄉親們提前說我們家要招攬雇農。”秦小滿不留情麵道:“我特地告訴姑一聲,家裡現在就是要招雇農了,姑就彆惦記著再要幫我們料理田地的事情了。”
婦人聽到這話被秦小滿當著諸多鄉親說出來,就是再臉皮厚一張臉也臊的慌,這不是明著告訴鄉親她打著秦小滿家裡田地的主意沒成,四處說人不是嘛。
她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到底不是鄭娘子那般潑辣的主兒,可以完全不要臉皮不明是非的跟人回掐過去,隻低著聲音道:“滿哥兒說笑什麼呢。”
“我可沒說笑,村裡這些日子這麼熱鬨可都是姑的功勞。”
婦人不敢看大家審視的目光,曉得現在是得罪不起秦小滿了,也是後悔同鄭家那婦人打的火熱,聽多了她說秦小滿的是非,受她攛掇著去找秦小滿說那麼一番話,結果當頭就被秦小滿給嗆了回來。
她心裡不舒坦,便同鄉親說秦小滿家裡要招攬雇農,村裡都在熱切議論,想著傳到了裡正耳朵裡好上秦家尋麻煩。
現下杜衡考中了童生,合情合理的,隻怕裡正前去也好聲好氣的討著好,沒準兒還要幫忙著張羅雇農。
她心裡悔的很,本來就沒怎麼和秦小滿家裡來往了,這幾年雖然並不親近,但好歹是和和氣氣的。
怎的就聽了鄭家那個的挑唆,上趕著去給人不痛快,到頭來鬨的自己什麼都沒撈到,反惹了一身騷。
而她不曉得騷的還在後頭,回去本想和丈夫哭訴一番,誰知丈夫也曉得了這件事情,平時寡言的男人竟大罵了她一場,說她整日沒事找事。
她心裡委屈也隻能把氣往肚子裡咽,自來就是士農工商,而今秦家腳已經踏進了最前頭的行列,他們這些純純的農戶不說巴結,但凡會做人的也曉得不能把人得罪了。
也是真沒想到,人真能考的上。
秦小滿好不掩飾的在村裡耍了一通小威風,心裡彆提有多暢快。
杜衡以前是不喜那麼張揚的,但是想著考前村民那般議論嘀咕,他這回也沒如何攔著秦小滿,曉得他心裡有些分寸,還有適時的給他們一點小威懾,如此也讓他們曉得不是好欺負的。
家裡親近的人都想著杜衡這回童考得了那麼好的成績要擺兩桌慶賀一番,杜衡給回絕了,一來在他心裡中個童生實在算不得什麼,二來正是農忙時節,沒有那麼多空閒拿出來辦席麵兒。
他緊著要招攬雇農,把家裡的地給安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