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二十文聽著好似並不唬人,但一個月下來就要五六百文了,彆說尋常農戶人家三五個月都攢不了這些錢,就是他們家裡現在除了靠賣點散酒外,不是秋收季節裡,一個月也入賬不了這麼多錢。
“書院裡真有熱飯的地方?”
杜衡點點頭:“有,我還去看了食堂的,挺大的堂室。”
秦小滿這才放心下來,自己帶飯也就罷了,若是沒有熱飯的地方吃冷飯就更鬨心了。
“明日還要早起,你還不早點上床。”
“好啦,知道啦。”
翌日,外頭天還沒見亮杜衡就醒了。
被窩裡正暖和著,他聽見秦小滿均勻的呼吸聲,小心翼翼的起身穿整好,沒把人給吵醒。
簡單的收拾了一番,提著書箱出去時天還沒亮。
等到了縣城天也才剛亮,杜衡匆匆跑去了書院裡,先去了一趟入學辦理門房子。
許是去的早,今兒門房子裡不止八字胡一個人,還有旁的人也在。
那八字胡兒見了杜衡雖未有好臉色,但是也不敢多說什麼,把堆疊在桌子上的東西推過去:“都在這兒了。”
杜衡道了一聲謝,瞧了一眼這次給的東西有兩套院服,一塊書院通行牌,書院的作息時間表,還有一張資料表。
他當著麵檢查了院服是否有破損和尺寸後才簽了字。
按照資料表上寫的,他在尾課室,杜衡雖沒有進課室逛過,但是穆惕還是給他簡單介紹了一下,尋著門牌上的號碼,很快就找到了課室。
到門口時,內裡已經書聲琅琅,時不時傳出夫子講學的聲音。
杜衡眉心一動,想著今日頭一日進學,少不得還有摸索的地方,提早著些來也不至於手腳忙亂,結果竟然還來遲了。
他敲了敲門,屋裡的讀書聲未止,前來開門的是位夫子,打量了杜衡一眼,蹙起眉頭:“怎的這個時辰才來?連院服也不穿。”
“夫子安好,學生杜衡是今日才入學的。”
“噢……那先去更衣室裡把院服換上,過來就去第二排的空位坐下便是。”
“多謝夫子。”
杜衡匆匆去更衣室裡換整好院服,回課室的時候好似已經到了課休,室內有說話的聲音,他順道從後門進去,二排上正好有個空位置。
他放下書箱環顧了一周,見著這課室雖挺軒敞,供學生坐的桌椅也多,但是人卻沒有兩個。
“兄台是今日前來的新生?”
有人發話以後,很快其餘的人也圍了上來,加上杜衡攏共也就才五個。
杜衡給幾人做了見禮:“在下杜衡,是今日才來的新生,承蒙各位關照。”
“我們也沒比你早來多久,咱們課室來的最早的話當是數我了。”
其間一個麵色微有些虛白的書生笑嗬嗬道:“我已經來書院快一年了,說來慚愧,去年書院招考的時候我沒過測考,就繼續留在了這裡。”
說著書生以過來人的口吻告訴課室裡的學生:“距離書院今年的招考不到兩個月,諸位可千萬彆掉以輕心,白榕書院的考題刁辣,童考中能取得好成績卻不見得在書院能過測考。”
杜衡倒是聽穆惕說白榕書院有招考,但並沒有跟他提過他也要參加,他連忙問:“是每名學生都必須參考?”
書生道:“旁的課室的學生自是不必,但進了尾課室的就一定得考。比起到了書院的招考時間才過來測考的學生,咱們隻是說比他們先進書院聽學些日子,素日也有夫子來教,但卻進不了正式的課室。”
也就不能拜到老師,就好比是書院的旁讀一樣,師資力量也不能接受到最好的。
杜衡微有凝色,雖說書院當該有教無類,一視同仁,但為了書院儘可能的出人才,也就在門檻上儘可能的抬高了。
他覺得這樣的選拔未免有些弊端,但誰又敢說什麼,尤其是沒有通過的人,旁人看來也隻不過是無能狂怒而已。
杜衡微有歎息,他還巴巴兒把束脩禮都給準備好了,沒想到一時半會兒還派不上用場。
滿心以為是院長首肯的應該可以直接分去哪位夫子手下,到底還是想的過於天真,想來院長也隻是在教諭的生辰上賣個麵子,回了把他安置在此,兩廂也沒辦法找話說。
他就說作何分到個尾室,怎麼沒有號碼,玄機竟然在裡頭。
書生說完幾個人都唏噓一陣,臉上露出了嚴肅之色:“多謝孟兄提醒。”
杜衡也跟著謝了一聲,他也打起精神來,預備休息的時候去找穆惕問問,也打聽一二測考的事情,好好準備一番。
若是到時候沒考上壞了秦知閆一番費心安排不說,他花著和彆的正式院生的學費,卻受著不同的教學,實在是吃虧。
上午夫子講了一頁中庸後就午休了,課鈴一響,書院便能清晰的聽見一聲躁動,接著便是或迅速,或輕快的腳步聲。
隱隱還能聽見兩聲夫子的訓斥:毛毛躁躁,成何體統。接著把剩下的一截講完再下學。
杜衡把筆墨挪開了一些,想著古往今來學生和老師都是一樣的,白榕書院這般名校,下學學生也一樣跑的快,夫子也一樣喜歡拖堂。
“欸,杜衡,去不去外頭吃飯,老南街新開了間食肆,內裡的炸酥肉可是一絕。”
杜衡聞言微頓,旋即笑著擺了擺手:“我自帶了飯。”
書生便和旁人一道出去了。
他取出早上裝進書箱的飯菜,不免微有點頭疼,大碟小碗的,裝在書箱裡還好,這拿出來零零散散的就不好拿去食堂加熱。
正直不知當如何時,一個籃子就遞到了跟前來。
杜衡抬眸:“穆師兄?”
穆惕一笑:“我正想著前去打聽你分到了哪個課室,倒不曾想先撞見了你。”
“師兄哪裡來的籃子?”
“這月份裡櫻桃熟了,母親下廚燒了菜讓小廝送來,順道還裝了些櫻桃。我借花獻佛送給了老師,剛巧經行此處。”
杜衡道:“師兄當真是尊敬師長第一人。”
兩人說笑了幾句,一同去了食堂,杜衡找到後廚,尋了個大娘預備想給人家兩文辛苦錢讓幫忙加熱飯菜。
沒想到大嬸子笑眯眯的看著杜衡一個勁兒誇著多俊秀的小郎君,沒等杜衡把錢拿出來,人家便應承了去,還叫杜衡以後要熱飯都來找她。
杜衡微有點臊著了臉皮,不過也欣然接受下好意,書院這般連個門房都要錢才能張嘴的地兒,竟然還有這樣熱心腸的人。
不多時熱好了飯,杜衡裝在籃子裡提著出去,穆惕正在一角上等他。
兩人各自布開了菜來,顯而易見的貧富差距對比。
杜衡盛了一勺子油炒的醬菜進碗裡,伴著熱飯正香。
往往能送飯進肚子的,還得是粗茶淡飯。
穆惕吃了兩筷子母親做的梅菜扣肉,膩的差點被嗆到,連忙給杜衡推過去了些:“嘗嘗我母親的手藝。”
倒是杜衡沒伸筷子,穆惕先夾走了杜衡碟子裡早被盯上的醃蘿卜。
兩人的菜配的還挺融洽。
不過杜衡沒好意思說同知夫人的手藝實在是讓人有些頂不住,齁鹹齁油膩,倒是讓人覺著他是山豬吃不來細糠。
“我竟是沒想到你被分到了尾室去,你童考成績出色,優於當年我的成績,按道理又得了院長的首肯,當是能直接分課室讀書的,不必再費時間測考。”
穆惕微歎了口氣,他原本還想舉薦杜衡給他的恩師的,也便是書院裡最德高望重之一的向夫子,隻不過恩師前兩日前去了州府講學,尚未歸來。
當時他還微有遺憾杜衡錯過了能見恩師的機會,許是分到彆的課室,今日才知他被分去了尾室。
“測考是書院的規矩,我好好準備便是。如此也好,不會有心人挑事兒說名不正言不順。”
“你倒是想的開,可既進了書院還講究那麼多作甚,多聽多學才是正禮。還要浪費時間在測考上,明年四月可就院試了。”
穆惕操心道:“這樣吧,你先預備著測考的時候,過兩日恩師當回書院來,我同他老人家舉薦於你,看能不能另辟蹊徑。”
杜衡起身相謝,他早聽秦之楓說穆惕的老師就是書院鼎鼎有名的向夫子,若是有一線機會能進他老人家的課室,那也是極其難得了。
飯後,穆惕還要去忙,杜衡也就自行先回了課室放了碗筷。
然後又去了一趟秦之楓所在的十三課室,同他說了一下自己現在在哪兒以及情況。
他自然也就會把消息帶回去給秦知閆了。
下午的杜衡的課室夫子隻來走了一趟,讓諸人自行學習,隨後去了直到下學也沒再回來過。
下學以後才聽旁課室的書生談論,原是六藝館裡下午演示了騎射,夫子前去做裁判了。
尾室的學生不免歎息,他們現在是沒有資格前去三大館室聽學的,不過卻也因此更生出了一定要過測考的決心來。
杜衡倒是暫時沒想那麼多,隻覺得書院下學的時間未免也太早了些。
而下不過才申時初就下學了。
他翻出作息表看了看,頓時不免哀嚎,下午是放學的早,三點就放,然而早上上課也太早了!
竟然卯時正刻就要到書院坐堂,也就是六點鐘,怪不得今天夫子一臉詫異的看著他怎麼來的那麼晚。
杜衡煩的頭發都要給撓了下來,窗外忽然傳來秦之楓的聲音:“杜衡,你隨我去一趟家裡再回家吧,我小爹說準備了些東西給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