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在窗邊看秦小滿,見哥兒把馬駒幾圈就訓的老實低著腦袋讓他摸了,他不免覺得自己好似也行了。
尋摸著要是自己學會了騎馬,到時候去書院可就快的多了,也不必像今天跟個冤大頭一般有馬不騎,一路給牽著回來。
屆時不僅不必再套車,徑直就能騎馬進學,半個多時辰就能到書院不說,院裡還有馬廄,有地方管馬兒。
他手又癢了起來,突突出去又在家裡人的協助下上了馬,原本想的倒挺是周全,結果上了馬又覺得是場不易學的活兒了。
大牲口要是心中對他無所懼怕,那騎著慢悠悠的走兩圈慢慢也就適應了,若是害怕那騎在馬背上無疑是如芒在背。
牲口是活的,不像車具是死的,它就是再溫順不過,卻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著一個狀態。
指不準兒瞧見了顆草想去啃一口,忽而又甩一下脖子,微小的一個動作也能嚇的馬背上的人一激靈。
杜衡在院子裡騎了兩圈,後背都起了層汗。
他從馬身上下來擺了擺手:“要儘快騎馬去書院是不能了,還是先駕車吧。”
秦小滿笑了一聲,把馬繩丟給了大壯:“你要這麼快騎馬去書院我還不放心呢,黑燈瞎火的掉溝裡都沒人曉得。”
杜衡微歎了口氣,想著穆惕還熱情的邀請他去六藝館做成員,他這點馬術,到時候上了馬鬼哭狼嚎,隻怕把穆惕的臉也給丟個乾淨。
可真有夠頭疼的。
他悻悻回屋洗了個澡,換了身乾爽的衣裳在承意的小搖床邊坐下,一頭翻看今日課上記的要緊文段筆記,一頭給孩子趕趕蚊子,輕輕搖一搖小床。
小搖床上頭罩了個細網的簾帳,蚊蟲飛不進去便就停留在蚊帳上頭,若是一炷香沒人來瞧,起碼能見著十幾隻,黑壓壓的掛在蚊帳上。
鄉野間的蚊蟲又大咬人又毒,大人被咬了姑且起個大紅疙瘩一兩日才消,若是咬在了嬰兒嬌嫩的皮膚上胳膊怕是都得紅上一大片。
杜衡輕輕搖著木床,小床像水波上的船兒一樣晃蕩,蚊蟲便受到驚嚇飛了起來。
這當兒秦小滿便用一根竹條圈成的拍子,在屋簷下取幾個蜘蛛網子套在竹圈裡頭,拿進屋來捉蚊子。
蜘蛛網上有粘性,竹條圈一掃而過蚊子粘在了網上就不多能再飛起來了,隻肖那麼一會兒竹拍子上就是好多隻蚊蟲。
“咱家的牲口多了,這屋子又離圈棚近,糞便裡最容易長蚊子。”
像是汙水潭,潮濕的廢水溝,還有囤肥料的地兒蚊蟲最是多的,時常從這般地方走過都能聽見嗡嗡嗡的蚊蟲聲,那蟲子都不再是零散一隻一隻的了,而是像蜂群一樣,一網一網的盤旋著飛。
秦小滿道:“一日就是打掃個七八遍牲口圈裡也不能保持一直潔淨著,長蚊子的地方一直在,那家裡的蚊蟲就會比彆處的多。孩子要在乾淨向陽的屋子裡住才長得好,我想著近來也沒事兒,家裡尋些木材出來,另蓋個牲口棚,把牲口挪開到外頭養。”
這樣牛啊,馬的都能養的離人稍遠一些,家裡也乾淨舒坦些。
反正家裡現在人多,虎子也是能看家護院的大狗了,也不怕有賊想來偷牲口。
“也是,現在家裡好幾口人住著,也是有點局促支展不開。現在天氣暖和倒是哪裡都能睡下,等入冬冷了就不能再叫大壯睡柴房了,那頭風大,冬日可冷的很。”
杜衡采納了小滿的意見,在自家小房子旁側的地裡單獨蓋個牲口棚來,圈的大一點,連豬都可以養在那頭。
到時候家裡原本的牲圈就能打掃出來,是堆柴火還是拿來住都可以再安排。
他秉著燭火,畫了一張牲口棚的圖紙。
其實一個小棚子沒什麼樣式可做對,無非是能防雨,冬日能防些風就是最好的了。
要緊的是下頭,牲口吃喝了拉的也多,糞池要給弄好,田地裡就望著點糞水肥地。
杜衡預計的是底下留個大坑蓄糞,留建造一半的口子在棚簷下頭,一半在牲圈裡。
到時候牲口拉撒以後直接清掃進底下的糞坑,需要糞水0340;時候就直接在棚簷下頭去擔。
秦小滿領了圖紙,很快就乾了起來,杜衡次日從書院回來就見著自家房舍兩丈遠左右的地方多了個大坑,原本堆積在家裡的木材也已經馱了過去。
夏日炎炎,午時村裡人一般都會在自家歇息的時候,家裡的雇農一家過來了兩人幫忙建棚子,倒是不必杜衡跟秦小滿說,家裡的長工就把信兒帶了回去。
杜衡還滿心以為自己下學回來的時辰早,可以幫點忙,結果一日一回來一個進度,全然是用不著他動手。
秦小滿支使著人就給乾了,在家裡月子不如何外出,就尋摸著把家裡如何拾騰。
大抵上過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家裡的新牲口棚就給建好了,得有家裡這邊的大堂屋那麼大,內裡是分了四個圈。
關豬的,關馬和牛的,關雞鴨的都有。
村裡人見著牲口棚子落成都過來看熱鬨,有個單獨的牲口棚子沒讓人多羨慕,眼熱的還是有那麼多的牲口。
牛啊馬的,這是樣數多了才單獨給牲口也開個住處,村裡誰有這條件。
大夥兒都曉得杜衡人現在白榕書院裡讀書,又得秦知閆的歡喜,連馬駒都舍得送,誰也不敢說句酸嘴的不是。
素日裡在地裡勞作也隻說秦家的好,前陣子有個說了句秦家的酸話叫雇農聽了去,當頭就在地裡頭掐了起來。
村裡人暗地裡罵這些雇農給人做狗腿子,有奶就是娘。
可隻要能租到地吃上飯,全家不給餓死,雇農可不會管你罵是狗腿子還是爛皮膏藥,總之就顧護著東家。
牲口棚落成後,秦小滿就把家裡的牲口都挪去棚子裡,家裡原本的牲口房打掃出來堆了柴火,原本的柴房到處都謔出了些漏風的口子,趁此機會就用稀泥給補了,大壯以後住著也寬敞舒坦些。
自打家裡挪了棚子以後,夜裡安靜了許多,最可喜的便是蚊蟲真的肉眼可見的少了。
杜衡夜裡在燈下,原本總迎著燈罩飛的蚊蟲都少了大半。
家裡的蚊蟲雖是有遏製之相,但牲口棚那頭隨著牲口住的時間長了,蚊蟲就跟著多了起來。
秦小滿每天都要點上一盤子的自製蚊煙過去,到底也給牲口驅驅蚊蟲。
秋收以前到底是又乾成了件事。
臨近盛夏的天蟲鳴鳥叫的聲音吵嚷的人心煩,杜衡在書院裡也不見得多涼爽好過,他就盼望著秋收,到時候書院會專門休沐,小半個月呢。
這日,中午下了學,杜衡吃了午飯在課室悶熱的很,索性出了書院一趟。
他去布行裡買了點碎布棉花。
承意很小一隻,現在還隻會在小床上蹬著兩條小腿兒玩兒,瞌睡多,不過許是喂了些日子的母乳,身體稍微強健了一點,精力比剛生下來的時候好了些。
杜衡慈父心懷,每天從縣城裡回去都能見著街市上有貨郎擔著些小孩兒的玩具叫賣。
像是常見的撥浪鼓啊,木質雕刻的鳥雀小兔子一係小玩意兒。
他每回見著都走不動道,忍不住上前去拿著一個個把玩兒,倒是也挑買過兩個自己十分中意的回家給小寶兒。
不過他發覺這小玩意是木製的放在床上硌人不說,就怕孩子拿著扔,到時候落在自己身上砸壞了孩子。
於是乎,杜衡想著倒是不如自己給孩子縫個玩偶,如此也儘他一個老父親的心了。
他見世麵上的虎頭娃娃,七彩小繡球一係的玩偶都很好看,想來哥兒也喜歡,等稍微大一點能爬了就會知道玩布偶。
午休裡,課室裡沒有什麼人在,他整好搗騰。
下午放課的時間早,午休也就不長,半個多月的相處下來,杜衡發現他們課室的師兄們都挺忙的,中午幾乎在課室裡瞧不見任何一個人的蹤影。
半月的時間足以認全課室裡的同硯,隨之杜衡就發覺他的師兄們個個都是抄手走廊書文展示的常客,據聞最次的也是秀才。
杜衡聽秦之楓說他的這些師兄家世多少都還不錯,而今有了些功名在身上,家裡注重於培養子孫結交和處世之道,為此身影時常出現在各種詩會雅集之上。
向夫子雖然並不多喜好學生虛浮於結交上,但是支持學生攻於實事。
就好比是你可以試著自己組織舉辦詩會,而不是總去參加一些無用的詩會。
午休這點空餘的時間書生便自然不會全然栽在書本上度過。
杜衡見著課室裡沒人,向夫子今日交待的文章他也已經寫好大半,預備下午上課的時候把後頭收尾潤色,午休這點時間就倒弄他的小玩意兒。
他用彩布把玩偶做好皮,一個勁兒的往裡頭塞棉花進去,正塞的起勁兒,忽而輕飄飄傳來一句:“杜衡師弟,你這是在做什麼?”
杜衡聽到聲音嚇了一哆嗦,抬頭看見笑的眼睛發彎的人,他乾咳了一聲:“遊師兄,傅師兄。”
“呀,這做的可是七彩繡球?這是你自己做的?”
姓傅的書生拿起桌上做了一半的繡球左右看了看,棉花還沒塞完,顯然是自行動手之物。
“杜衡師弟,沒想到你竟還有此手藝,不妨來我們利民館吧。”
傅姓書生晃蕩著彩球上的流蘇,像是撿到了寶。
“師兄雖是副館長不能徇私舞弊給你開後門,可你有手藝那就不一樣了。”
“聽底下的出考題的館友說今年招納的評比有做手工這一項,師弟可是為了進利民館所做的?”
杜衡尷尬一笑:“家中新得一子,這是給孩子做的小玩意兒。”
傅姓書生眼睛微微睜大:“師弟已為人父?”
杜衡點點頭。
“師弟當真是慈父心懷,這玩偶做的如此精巧,孩子定然喜歡。”
杜衡笑了笑:“師兄謬讚。”
遊姓男子趁機便道:“師弟,聽聞夫子說你是耕讀之家,想必對農桑之事通曉一二,不如來農桑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