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滿應了一聲。
書房外頭的風呼呼的吹著,距離臥房其實也就幾步路遠。
承意把腦袋藏在秦小滿的懷裡,好奇的問道:“爹爹也抱阿爹的嗎?”
“是啊,承意是爹爹的小寶貝所以爹爹會抱,小爹是爹爹的夫郎,他當然也會抱小爹咯。”
承意咬了咬嘴巴:“可是爹爹抱承意是因為夢見大嘴巴怪物了,那爹爹也做夢了嗎?”
“嗯。小爹做夢也會夢見大嘴巴怪物,所以爹爹就抱一會兒小爹。”
承意眨了眨眼睛,有點欣喜:“爹爹說隻有長牙的時候才會夢見大嘴巴怪物,阿爹是長新牙了嗎?阿爹張開嘴巴,承意給阿爹看看有沒有長新牙。”
“你爹爹已經給看過了,沒有長。”
承意頓時焉兒了下去,又很驚奇:“為什麼會沒有長呢?承意長新牙的時候都會夢見大嘴巴怪物。”
秦小滿頓了頓,眸子微動,道:“因為小爹跟爹爹親親了就不會再長新牙了。”
承意不可思議的蒙住嘴巴:“親親就不能長牙了嗎,爹爹說牙齒沒有長完就啃不動骨頭,那承意是不是就不能再親親了。”
他可喜歡吃叔公送過來熬湯煮粥的大棒骨了,如果不能再吃他一定會很傷心,於是連忙囑咐秦小滿:“小爹也不要再親親承意了。”
秦小滿失笑:“爹爹和小爹親親承意還是能長牙齒的,但是彆人親親了就不能長了。所以承意不能讓彆人親親。”
“真的嗎?”
“那是當然,先時小爹親親承意不也還是在長牙嗎。”
承意想想好像有道理,認真的點了點腦袋。
兩人回到屋裡,秦小滿便把外衣都脫了的崽子放在床上。
小家夥少有跟杜衡還有秦小滿一起睡,趴在床榻上興奮的不願意睡覺,在床上爬來爬去。
新床又寬又大,還有爹爹和小爹的味道,他歡喜的一會兒鑽到了被子裡,一會兒又在被子上麵爬。
秦小滿把他的腳丫子給蓋住,隻怕著涼了,素日消騰的小家夥今日卻是躺不住。
他索性把炭爐裡的火撥開燒熱些,就由著他在床榻上頑皮。
玩了好一會兒自覺得累了,小家夥這才抱著床上的小軟枕睡著。
十五一日,劈裡啪啦的爆竹聲響了一陣兒又一陣,喬遷大吉,秦家門口掛了紅綢,車馬轎子都趕著福積巷裡來。
“這宅子就住上人啦?爆竹紮的山響,誰買下的?”
“不曉得,聽說是姓秦。”
做了好一陣子的過街老鼠,王益康而今好不易喘口氣,遠遠路過福積巷的外頭被鞭炮聲吸引,循著聲音進去,瞧見正是先前看中的那宅子正熱鬨著。
他躲在巷邊的屋簷下,偷打量著這戶人家。
隻見著一輛輛馬車趕到宅門口,下來的一應竟還都是縣裡有些頭臉的人。
王益康縮著掰算著手指,孟舉子,周舉子,錢舉子……以及白榕書院裡好幾枚他巴結都巴結不上的官宦子弟讀書人。
除卻這些他認識的熟麵孔,還有好些他不識得的人,但看派頭也是有頭臉的讀書人。
這不由得讓他更想曉得究竟是誰在此處落了戶,會有這麼大的臉麵。
正當他想朝路人打聽,就見著一個微有些眼熟的哥兒笑意盈盈的走了出來,迎著人朝宅子裡請,儼然一副主人家的派頭。
“是你?竟然是你!”
秦小滿方才把杜衡書院來的同窗請進了宅子,見著沒有新的馬車過來了,預備回宅子,就聽到一道粗噶的聲音傳來。
“王秀才?”秦小滿挑起眉毛:“噢,而今已不是秀才了。沒想到還能再見著您呢。”
秦小滿原是想說您還活著呢,不過而今也是體麵的城裡人了,大好日子的也就不說這些鄉野粗話了。
王益康氣的鼻孔生煙,是旁人買下了這宅子也就罷了,竟是這哥兒,這不是叫人甩了個大耳刮子嘛:“你竟盤得下這宅子。”
“我盤不下可我相公盤得下啊。”秦小滿翹著嘴角,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王大哥要是眼紅,實在不行的話也尋個相公唄。”
王益康被這麼羞辱,臉青一陣紅一陣,正欲要叫囂,忽而出來個清俊的男子。
來者掃了他一眼:“王兄這是把家事都料理好了,如此雅興光臨敝寓。”
王益康看著麵前的人愣在了原地,一貫是油滑慣了的他擠出了個笑:“杜,杜舉人。”
今年鄉試的新科舉子回縣,家裡雖是爛包一般,王益康還是曉得這位正是風光的新舉子。
他是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是那哥兒的當家人。
杜衡皮笑肉不笑:“想來王兄貴人事忙,便不請王兄寒舍落座了。”
言罷,引著秦小滿和美回了宅子。
王益康愣頭一般在宅門前站了好一會兒。
小廝看著出了神的人,小聲道:“主子,您先前不是說鄉試沒那麼容易考過的嘛,這,這怎的……”
話還沒說完,小廝屁股上便挨了一腳:“腦子叫狗吃了,蠢死你得了!遣家奴的時候和該把你頭一個趕出去!”
…
“杜師弟,不是我誇耀。你這宅子不錯,敞亮,樹木花草繁盛,待到了春夏定是一番好景色,決計不輸我那府城的宅子。我可提前同你說啊,開春了你可得邀我過來賞花吃茶。”
杜衡帶著書院的同窗逛著園子,笑道:“遊師兄願意賞臉我自是樂意,且還可誇翻海口,屆時可親自下廚做一席好菜待客。隻是可惜……”
穆惕接下話茬:“可惜了明年春裡我們都得赴京趕考,這頓師弟親自下廚的庭宅賞花宴是沒得口服咯。”
幾人也是恍然,不由得笑了起來。
“師弟了不得,原是比我們這一杆子人後進學,倒是我們原地踏著步子,師弟一路猛進。”
杜衡道:“也是師兄們個個拔尖兒優異,我也隻有埋頭急趕了。”
“不論如何啊,總之我們能春闈一同下場,這便是好事。”
“就是不曉得我們能不能一同進京去。”
穆惕道:“我年底書院休沐便要回府城了,開年當是會從府城直接去京城裡,在春闈以前當是不會再過來了。”
“我也年底休沐回京。”
杜衡聽著幾個同窗的安排,心下微有感慨,晃眼做了這兩年的同窗,日日同堂而坐,多少還是有些異於旁人的情誼。
春闈之後,勢必有人中榜,屆時課室裡的人可就聚不齊了。
天下之大,車馬緩慢,山水一方,隻怕是再難見上一麵。
能聚一回也就少一回了,杜衡道:“看今年這天色隻怕也是要下雪,既是各位師兄都有安排,不妨今冬初雪過來圍爐煮茶如何?我也不改初衷,親自下廚。”
“好啊,杜衡這提議不錯。我們便在此說下,初雪之日前來再一聚。”
“極好,屆時我把收的暖春茶帶來。”
“這些年輕人當真是不錯,到底是世家少爺,氣韻不凡。不過我們這杜衡雖是貧寒出身,站在這些官宦子孫之間卻也是不輸半點人才。”
秦知閆笑眯眯的,坐在堂中吃著熱茶,看著園子裡幾個意氣風發且又相談甚歡的年輕麵孔心下愉悅的很。
所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麵色也格外的紅潤。
末了,秦知閆挑起眉頭,還特地問了一句身側坐著的人:“嶽父大人,您說是吧。”
周舉人乾咳了一聲,放下茶盞:“確都是些不錯的年輕人。”
他哪裡不曉得秦知閆是有意膈應他的,這被壓了許多年,而今手底下一連出了兩個舉人,雖自己也跟著沾光,到底是不如他這個父親堂叔親。
昔日自己可以對著秦知閆指手畫腳,而今卻也要掂量三分。也不光是他,縣裡的鄉紳都要高看他秦知閆一眼,縣衙裡的人嘴都快恭賀爛了。
他心頭既是舒坦多了兩個熟識的舉子,卻又不痛快再是不能隨意拿捏這女婿了。
周舉人暗暗說道:“我記得這杜衡好似是秋陽縣人嘛,聽說昔時家裡是做生意的人家,倒也不算多微寒。”
秦知閆聽出他嶽父這話裡的意思,無非想說杜衡不是秦家的人,他其實也用不著這麼得意。
“早落戶過來了,人家小滿領回去的上門女婿。杜衡為人仁厚溫和,待夫郎兒女是最好不過的,他這是一門心思都在秦家上。當真
是個不忘本的好孩子,想來也是人品卓然,這才能夠結交上這些姣者。”
他捧著手裡的手爐,還同周舉人指著認人:“那個最高挑的叫遊豁,是京城遊驍將軍的小子,家中特地送來白榕書院讀書的。”
“再瞧那個,皮膚黑些的叫穆惕,是咱們府城同知大人家中的少爺。”
“還有那個……”
周舉人麵色多有些掛不住:“既都是些不錯的年輕人,你也合該叫之楓好生結交一番。”
“這之楓不是個愛結交應酬的,再者年輕人交朋友都有自己的章法機緣,強扭的瓜有什麼意思。”
周舉人道:“好歹是出息中了舉,年輕輕的,先時就該聽我的鄉試過了再說親,這般門第也能說高些,如今選的那什麼微末子武官。”
秦知閆卻樂嗬嗬的:“之楓看的中過門的媳婦,現在孩子快生了,功名也有了,一家子和和美美最是難得,娶高門第的還不一定有這日子。”
周舉人訕訕閉上了嘴,而今是他說一句,秦知閆都能頂三句了。
茶沒喝,肚子裡卻已經鼓脹。
雖是不滿,可卻也再不能像以往那般冷臉喝責,周舉人憋屈的緊,臉上像是撒了苦瓜水。
外人看不見苦,自己卻滿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