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炎麵色更冷俊了些,他還真沒想過這種問題。
杜衡叫著人進去,一路走一路輸出:“小孩子嘛,能一起頑就一起,不能是不可以強迫的。”
“雖是力氣小哭聲大還鬨騰,但又不是小貓小狗看見了就能抓來往家裡帶的。”
他喋喋不休頗有些老夫子的韻味。
易炎木著張臉,也不曉得聽沒聽進去。
倒是承意把耳朵給蒙上了:“爹爹今天的話好多噢。”
“你也乖乖聽著才是,不然跟著易炎哥哥都學壞了。”
承意抿著嘴巴:“我知道錯了。”
杜衡看向易炎:“你呢?”
易炎怔了怔,還是點了點頭。
幾人剛要進堂室中,忽而小廝匆匆跑了上來:“老爺,秦主簿家裡方才差了人請您和夫郎一道過去一趟。”
杜衡眉心一緊,一家人倒是要過去吃一頓團圓飯的,隻不過先時商量的是二十八一日才去的,這怎的就過來喚了。
“可說了什麼事?”
“好似是秦大少爺受了傷。”
杜衡:“什麼!”
.......
杜衡和秦小滿一道著急忙慌趕過去的時候,在秦家門口方才撞見大夫離開。
“究竟怎麼回事!”
秦小滿性子急些,在門口見著秦知閆送大夫,連忙上前詢問。
“今日一早楓兒去了一趟村裡,城外道路泥濘,馬兒打滑失腳踩進了個暗坑,馬車翻進了水溝裡。”
秦知閆說著也是驚險一場。
“那可要緊?!”
秦知閆歎了口氣:“大夫說了傷了骨頭,而今在床上下不得地走路。這大過年的,竟是不想遇見這般晦氣事兒。”
月前落了雪,這個月雖是未曾繼續下雪,但雨水卻沒如何停下過,城外的路不似縣裡乃石板鑲嵌,稀泥能淹沒到腳踝上。
杜衡以前在村裡住的時候也沒少吃虧,隻不過先時就是個瘸子,記性長得深,一直都很小心。
其實過年裡遇上這事兒倒是沒什麼,要緊的是開年的春闈。
且不說傷著腿不易前去趕考,就算是一路車馬遣人護送到了京城,可會試嚴格,也不準身有傷病殘缺之人應考啊。
幾人一路進了屋裡,秦之楓的妻子已經哭了一場,周挽清眼睛也泛著紅。
“我不多要緊,倒是勞你跟小滿跑一趟。”
秦之楓躺在床上,臉色有些泛白,許是驚嚇一場又傷腳失血而致。
看著杜衡和秦小滿進來,還招呼了一聲。
“放寬心些,我昔時也是傷了腳,還曾跛腳了好一陣,而今照樣是好好的。”
秦之楓道:“我相信大夫的醫術,隻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隻怕是我無緣此次春闈了。如此也好,賢蘭臨盆在即,我留在家中陪她正好。”
他這話說的頗為看開,但讀書人怎會不曉得其間的遺憾。
家裡人都曉得,其實此次去不得應考家裡人也沒什麼怨言,怕的是秦之楓想不開。
杜衡看了秦知閆一眼,秦知閆會意,喚著周挽清還有兒媳等人出去:“讓他們姑舅倆說說話兒,瞧你們眼睛都哭紅了,快去洗把臉,大過年的倒像是家裡出了什麼不吉之事。”
見屋中隻餘下兩人,杜衡才道:“堂兄還當寬心些,你我中舉不算晚,往後還有的是機會會考。”
“書院同窗提點與我,此回春闈隻怕是不如往年順遂,朝廷正直多事之秋,此番你因故不能應考,也不見得儘數遺憾。”
秦之楓聞言眉頭凝起,他自曉得杜衡是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已做寬慰。
“鄉試中榜已屬不易,緊著便要會考,實話來說,我覺得自己準備的並不妥當,而下也算多謝時日備考。去了也不一定考上,多的是人經年不中,其實此次前去也不過是多一回考試機會。”
秦之楓心裡很有數,會試翹楚雲集,他多半陪跑。但作為讀書人考都沒考,和考了不中還是兩種心境。
不過聽杜衡這話,他心裡倒確實更寬慰了些微。
杜衡在床邊的凳子坐下:“是矣。”
秦之楓道;“隻是可惜了此次不同與你一同前往。否則還能有個照應。”
杜衡自嘲笑了一聲:“堂兄害怕往後沒有機會嘛。”
秦之楓嘴角也上揚了些:“切勿說這番喪氣話,你的文章才學是能大展身手的。我看了往年的會榜,金榜題名者不少是各州府鄉試榜的翹楚。你一路考上來穩健,乃已一騎絕塵,此次大有指望。”
兩人說了好一番,杜衡和秦小滿在這頭午飯吃了才回的宅子。
馬車上,秦小滿不由得歎氣:“縣裡本就進京趕考的舉子不多,原本想著有堂哥作伴,倒是也不必太過憂愁,而下倒是好了。獨你一人前去趕考,一路上可就無人照應了。”
“沒事,過了府城趕考之人便多了,再者到時候我帶上易炎,還怕什麼。”
秦小滿應了一聲:“希望堂哥早些把身子養好,也實在是不湊巧。”
大年元宵過後,因隻杜衡一人前去趕考,秦小滿讓他早些過去。
縣裡到京城要小半個月的時間,若是路上再遇上什麼事情耽擱一二,拖的時間也就更長了。
進了京城是全然不熟悉,按照前去府城趕考的經驗,還得是提前找好地方住熟悉
環境。
且秦小滿還聽聞有些偏遠之地的考生趕著前去京裡,結果水土不服而誤了考試的。
這趕考,可以早到,但決計是不能晚到。
於是乎十五以後就收拾著行裝,預備月末就出發去京城。
這尚未開春的天氣裡,還冷的很,京城一帶比落霞縣還要冷些。
等到了京城,二三月的光景裡,天氣隻怕是和落霞縣還一個氣溫。
為此春闈趕考是最艱難的,天冷還得長途跋涉不說,需帶的行裝又多。
杜衡預備多帶點銀錢在身上,到時候像進貢院用的被褥一類的就到了京裡再買,尋個實惠的買下,也就考試的時候用,也不必再帶回來如此反複折騰。
從家裡帶走的東西也就是衣物,還有書本筆記一類的用具。
“這玩意兒你也還是帶著吧,省的人生地不熟的想我。”
秦小滿幫杜衡料理著書箱,順道塞了兩本冊子進去。
杜衡睜大了些眸子:“搬家的時候你還給一並收拾了來?”
“什麼啊,先前的放在床上壓皺了,我就給扔了。這是新的。”
杜衡放下手裡的筆,走過去道:“哪裡來的新的,我怎不曉得?”
秦小滿道:“秦小竹給我的,那哥兒什麼不著邊的東西都有,拿來我就塞箱子裡了,左右近來是派不是什麼用場,拿出來又能作何。”
杜衡聞言把那冊子掏了出來:“他們夫妻倆不會看過吧?”
“我咋曉得。”秦小滿聳了聳肩:“我又沒在場守著。”
杜衡把那冊子取了出來,不肯帶著走。
“怎了嘛?”
杜衡耳尖微紅;“我想著有些尷尬。”
秦小滿疊起眉毛:“還怪講究,不要就不要嘛。”
雖是儘量的精簡,但真把東西收拾整齊的時候,還是裝了一大箱子。
承意看著家裡又在收拾東西,便是曉得杜衡又要出門了。
小崽子就站在屋子裡看著兩個爹忙碌,嘴上什麼沒說,但是眉頭卻總疊著,興致也不高。
他耷拉著腿趴在桌子上,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像是路邊上可憐兮兮沒人要的小肉貓一樣。
“爹爹這次出門還是像之前一樣要去那麼久才回來嗎?”
杜衡把小崽子抱了起來:“可能還得更久些,因著爹爹這回去的地方比上次的遠。”
承意抱著杜衡的脖子,臉蛋兒緊緊的貼著杜衡:“可是承意一點也不想爹爹走。”
“爹爹也舍不得我們的承意,但要是爹爹不出門的話,我們就買不起承意喜歡吃的蟹粉酥、千層糕、豌豆黃......還有很多好吃的。”
杜衡哄道:“而且小爹肚子裡還有一個小朋友,他出生了像承意一樣也得吃很多好吃的。”
承意想說自己可以少吃一些甜糕,但是弟弟還那麼小一點,他不能不吃甜糕,不然就長不高了。
“那爹爹不在家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小爹噢。”
承意點點腦袋:“我知道。”
杜衡是在正月二十八出發,出發之際就坐的一前村裡用的那一輛小馬車,隻帶了易炎一個人。
輕車簡從,十分簡樸低調。
此行山高路遠,隻怕過於招搖了遭到賊人惦記,進京趕考路程長,到底是不如前去府城趕考安生。
二十八日清早上,外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是卯時末了,天還是將亮未亮之色。
秦小滿撐著傘把人送著出了巷子,讓杜衡趕著些走,不是自己心狠想他離開,小崽子大些了反倒是不如以前好糊弄,許也是有了上回杜衡趕考的經驗,這回聽說杜衡又是要去考試,比先前還要黏人了些。
時下小崽子還在睡著,趁著現下出發,也省得承意睡醒了舍不得人哭鬨。
小家夥眼睛裡蓄著一汪清水,淚珠子掛在臉蛋兒上,哭紅的鼻子一吸一吸的,直叫人看的心裡難受。
未免多添離愁,也就隻有如此了。
看著消失的灰色雨霧中的馬車,秦小滿也是在巷口站了好久,他抱著風中的肩臂搓了搓,不免微微歎了口氣,也是不曉得此番趕考分彆的日子還要過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