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2 / 2)

眼見被拒,一向是嬌縱慣了的曹幌心有不悅,不過他一向是對待美人耐心超比尋常,倒也未曾立即翻臉。

又道:“人言道讀書人需得把重心都放在讀書二字之上,然則不過是笨拙之人如此。需知要想行的長遠,光是靠死讀書可是不行的,還得多加結交應酬。”

曹幌看著眉目如畫的杜衡,勾起嘴角,他上前低語道:“賢弟無非求個榜上有名,於兄而言並非難事。你我能相逢於此便是上天之賜,同兄飲宴一場,吾保賢弟春闈無虞。”

曹幌笑著退開:“如何?”

杜衡麵色不改謙遜,然則心下已是大為驚駭。

秋闈已是何等的嚴苛,然則此人卻輕描淡寫的與他透露隻要將他陪高興了可保他榜上有名。

一時間他竟是不曉得此人背景家世是何等強悍,手可通天至此,亦或者說不過年少意氣,酒醉未醒而胡侃。

他保持著鎮定,道:“賢兄厚愛,小生實乃不敢承受。”

曹幌壓下眸子,凝視著杜衡:“你不信?”

杜衡拱手作揖,欲要告辭。

曹幌這朝變了神色:“不識好歹,來日春闈場上,你必為今日而失悔。”

他用隻兩人聽到見的聲音道了一句:“日中為市,治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好生記著本少爺的話。”曹幌輕彈了彈名貴的狐裘大氅,折身而去:“到底是小地方來的舉子,美則美矣,不識時務。”

杜衡長看了一眼信步而去的清瘦背影,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感受。

既見人不在糾纏,他連忙帶著易炎進了宅子。

曹幌與他所透露的一句話出自《周易》,說的是神農氏開設集市,聚集人交換貨物,各自得到想要的物品。

平素讀之也不過是尋常一句,四書五經日日研讀,哪個句子不熟悉,哪個句子也都覺得會考,然則隻有在科考場上再見熟悉的句子時,方知此句

之要緊。

他不曉得是自己惹得紈絝子弟不快,信口開河哄他一哄,故意叫他揣摩在春闈入場之前坐臥不安,還是當真他曉得些什麼。

無疑,杜衡時下心裡亂糟糟的,他儘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午後,杜衡心裡還是覺得有些不安。

思索一番後,他覺得決計不能再讓旁生的心緒擾亂了溫書,簡單的收拾了東西,準備將此住處退還了去。

立馬再尋個彆的住處落腳,即便是這頭有意為難要扣下些押金也是無妨。

花錢能消災是好事,隻怕災禍到時候錢都消不了才是真麻煩。

整理好行裝,杜衡正預備出去找人,方才到大門口就見著隔壁停了一輛大馬車,門庭處還立了四個帶刀侍衛。

杜衡心下一驚,連忙往後躲避,掩藏在了門口頭。

不過片刻,他便窺見上午還同他得意叫囂的曹幌被五花大綁,由著兩個魁梧壯漢拎著丟進了馬車裡。

與之同行的是個中年男子,不怒便可自威,而下眼中盛怒,自是遠可窺其怒氣。

在門口指著曹幌怒斥了幾句,但聲音很低,這頭並聽不清切。

“逆子,嫌家中不安寧要尋安靜之地溫書以備春闈,竟是在此處喝酒狎妓!”

“若非是春闈在即,老子非打斷你這逆子的雙腿不可!”

杜衡吃驚的回頭看著站在他身側的易炎,竟然一字不差的把他聽不清的話轉述了出來。

須臾,馬車便消失在了**巷裡。

杜衡這才道:“你竟還有這本事!”

易炎麵無表情道:“昔時打獵就住在林中,山野深林之中時有熊瞎子出沒,需得時刻警醒預防,久而久之耳力便練了出來。”

杜衡抿嘴點點頭,倒是一樁不錯的本事,聽牆角一絕。

眼見是曹幌被弄走了,杜衡筆直了腰杆站著,聽方才那男子的斥責,看來那曹幌本就是個紈絝,雖杜衡不曉得他究竟是何背景,不過方才見其父,像是武官之家的子弟。

倘若真如此,曹幌那一副腎虛之相,也不怪朝廷打仗未有數月便戰敗。

曹幌既是被家裡帶走,如此杜衡倒是有些猶豫要不要再換住處了。

尋個安寧的落腳地不容易,且搬來搬去也麻煩。

杜衡微做盤算,還是留了下來。

此後,杜衡便安心的在宅子裡溫書,過了幾日,又住進來了兩個書生。

打了個照麵以後,大家也都未曾多做交談,各自都在屋裡做最後的衝刺。

能租賃下此番民宅居住的書生家境也都尚且還過得去,自是帶了一個小廝書童料理著生活起居,平素也就幾個小廝能常碰見,閒來還能說說話兒。

不過易炎這般冷臉不熱切的,自是融進不得集體,不過他也不稀罕。

小廝素日要出門采買飯食,倒是了解這外頭的消息,易炎也聽了一二轉說給杜衡聽。

像是越近考試,城中的客棧民宅坐地起價等一應雜事。

還有個老秀才多年科考不中,今見大批舉子入京春闈心中妒忌,發了狂竟然見著考生便毆打,已經導致有三五個考生受了傷,輕的破了相,重的都下不得場了。

最後還驚動了順天府府伊。

杜衡吃飯的時候聽點閒,越聽眉心越緊,京城當真是人多事雜。

幸好他尋了個安寧的宅子住下,也沒有往外閒走,不然還真不曉得會遇些什麼事情。

不過有易炎傍身,他倒是也安心不少。

春闈三月初九一日開考,照舊是初八一日就得進入考場。

雖是考試地點不同,但考試程序大致也是相似的,杜衡倒是沒多心慌。

此次進入貢院以後要十

五一日才能出來,攏共要待上七日。

天氣並不見多暖和,攜帶食物進去倒是也不多怕容易腐壞。因在貢院的時間待的久,是允許考生帶米進去自行烹煮的,不過杜衡還是沒有帶,考試時間寬泛,但還煮飯多少有些麻煩了。

不過他還是帶了點炭和一個小爐子,這寒凍的天,燒口熱水吃或者是夜裡取暖都是好用的。

他帶著大包小包前去排隊查檢,望著茫茫讀書人,心中還是有些期許能碰見昔時同窗好友。

然則京城之大,貢院也大,讀書人雲集,又都是被褥食物等一係東西帶著,場麵頗有些淩亂,杜衡一個熟悉的麵孔都不曾看到。

落霞縣就那麼幾條街熟人也不易相逢,又何況是偌大的京城。

他心中微有些傷感,倒是真應了那句今日一彆,相逢再難。

就快排到自己,杜衡又囑咐了易炎幾句,這才放心的進了貢院。

他站在貢院裡頭,望著考生們或扛或背的帶著被褥、考籃,默聲尋著自己的號房,倒是頗有一些打工仔進城的模樣。

不免失笑,帶著自己的東西進了號房。

一應又是收拾整理,倒是頗有些得心應手。

此次會試由禮部侍郎和皇帝欽點的欽差大臣主考,參考者除卻各府縣的舉子,還有京都國子監的監生。

其監考嚴苛程度杜衡覺得和鄉試相差無幾,其實隻要是自己老實考試沒有旁的心思,也就不會覺得監考這些外物嚴格。

杜衡撿了兩塊兒城裡買的銀骨炭進爐子點燃,燒了點熱水吃了暖身子。

他望著貢院外頭昏昏沉沉的天色,心中如同進京以後就沒有敞開過的天一般,微有些沉悶。

不曉得此次會試是否還能像先前的那些場考試一般那麼順利。

若是春闈可中榜,往上殿試,此後是不是就真的能踏進仕途,造福一方百姓?

如此豈不是要乾起老本行?

忽而杜衡又搖了搖頭,去年一甲至二甲中遊的新科進士方才得順利授官,還不曉得今年的情況,隻怕是會更加慘烈。

屆時若中榜無官做才惱人。

要真授不了官,他也不在京城磋磨,回了縣城去,腆著臉到白榕書院求個夫子之職,老婆孩子熱炕頭也照樣過得風生水起。

杜衡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夢裡也一會兒是科考做官朝廷,一會兒又是小滿承意還有那未曾出生的孩子。

支離破碎的夢境夾雜在一起,在貢院裡的夜自是沒多睡好。

翌日杜衡是在綁子聲醒來的,外頭飄著白糖一般的毛毛雨,他按了按有些脹的眼睛和腦子。

昨晚上做了好多夢,但是這朝竟都記不起來了,但他唯獨深刻的一個夢竟然是——自己站在人頭攢動的紅榜之下,搖了搖頭。

他落榜了!

杜衡長吐了口氣,覺得這夢多少有些不吉利。

不過容不得他多加遐想,很快考紙便發放了下來,接著便是考官放題。

頭一場試四書義三道,照舊是考官舉提巡遊,考生把題先行抄在草稿上。

天色尚早,為了避免考生看不清切,放題的考官身側還跟著四個提燈籠的輔考。

杜衡遠遠的看著考官帶著題牌走進,他嚴陣以待。

然則題目清晰的落進眼裡時,杜衡後背忽的一僵,手中已然蘸好墨的毛筆啪的一聲落在了草稿紙上。

他看著題牌上第一道題目赫然是:“日中為市,治天下之民,聚......”

題目冰冷無言的在題板上,但杜衡的耳朵前去響起曹幌自信又桀驁的吟誦之聲。

杜衡甚至都沒有勇氣把那題目讀完,隻覺得渾身涼的厲害。

麵上因失態露出的震

驚之色未曾讓都在埋頭抄題的考生起疑,他心下早已經是驚濤駭浪。

眼見放題考官將要走過,他才後知後覺的趕緊把筆撿起來,木訥的把後兩道題目抄在草稿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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