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真是答應了?”
“是。他先時把我和小雪關著,過了兩日自就答應了下來。若非如此,我們母女倆又如何出得來,現準我回去采辦些東西呢。說是二月裡就選個好日子進門。”
魏鴻明聽著杜友燕前來報信兒,既是意外杜衡會答應,又覺得情理之中。
到底都是男人,先前裝甚麼清高,有人家送人前去都拒之門外,無非還是人不夠美貌。
段雪那容貌身段兒,是男人哪裡會拒絕得了,更何況還是年少有過些情誼的。
但既見著杜衡要納段雪做妾,他心中又不多痛快,雖是以後那頭有個自己的眼線替自己辦事兒,也能膈應住杜衡,但想著這麼如花似玉的姑娘沒到自己手上轉送了出去,想想也是可惜。
他挑起眸子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前去辦著。”
杜友燕應了一聲。
魏鴻明忽而一把扯住杜友燕:“你們母女倆最好老實些,若是敢生出旁的心思來,我便宰了段雪的姘頭。”
“至於你,浪蕩貨。”
說至此,他在杜友燕身上捏了一手。
杜友燕麵色雖有屈辱一閃而過,到底是沒敢反抗。
半晌後,杜友燕才從魏鴻明的屋子裡出去。
“那婦人是甚麼人?新找的仆婦不成?”
雲青文正在偏園裡修築起來的高台上,用他長兄走商得來的新玩意兒西洋遠鏡看春景,掃眼倒是清晰的瞧見自家園子後門方向有個三十餘的婦人,沿牆低著頭由個仆役引著快步往外頭去。
魏家園子大,足有四進大園子,仆役也甚多,裡裡外外的大幾十號人。
但人再多,到底是這園子的主子,基本還是認得個麵熟。
可這人鬼鬼祟祟一般又麵生的很,他放下手頭的西洋遠鏡,問了一聲自己旁頭伺候的嬤嬤。
“除卻月前新進園子的女子,這幾日家裡並不曾有新采買仆役啊。”
雲青文豎起眉毛:“可我見引著那婦人的是老爺園子的小六。”
他想著剛才瞧見那婦人雖然三十餘的年紀,但身段兒頗有些看頭,又是明豔相,心裡覺得不對勁,有些氣惱道:“你趕緊去問問。”
不多時,嬤嬤便回來了。
“聽說那婦人是來見老爺的。”
嬤嬤頓了頓,還是道:“方才從老爺屋裡出來。”
啪的一聲,嬤嬤嚇了一跳,雲青文把桌上的茶盞子摔到了地上。
“魏鴻明實在是無恥!”
雲青文雖心裡有了些猜測,聽到下人來回稟時還是被氣了個結實。
魏鴻明風流他是曉得的,一簍子一簍子的往家裡收人,好歹是年輕乾淨的,不想還不知足竟然還勾纏起這般半老徐娘了!
前幾日同魏鴻明大鬨了一架,他心頭沒曾平息下來還給氣著,而下撞見這般事情,更是惡心個透底。
“和離,我這就要去跟他扯個明白!”
嬤嬤連忙攔住了氣急敗壞的雲青文。
“公子息怒啊,公子前去也隻能鬨上一番,老爺怎會答應和離,隻會徒增夫妻仇意。”
雲青文聽聞這話,心中更為憋屈,又掃了一隻茶盞子在地上:“那要我死不成!”
這幾年魏鴻明愈發不將他放在眼裡,他早就動了想和離的念頭,可魏鴻明哪裡舍得丟了雲家這麼大的助力。
雖說兩人不睦以來,雲家減少了對魏家的幫扶,但看著雲青文的麵子也決計不可能一毛不拔。
若是和離以後,魏鴻明再尋個正室也不難,但要想找到雲青文這般家世的可不容易。
這些年每每雲青文鬨到這上頭,魏鴻明作為一個舉人老爺,他隻要不鬆口這門親事就難散,雲家終歸是商戶,低人一頭。
再者雲青文急躁氣盛,動不動就回娘家不管夫家料理宅院等一應,雲家再有人脈家底豐厚,那也抵不住有個不懂事的哥兒,這破脾性全然足夠他大做文章拿捏住人了。
為此這幾年鬨成這樣,也還拉扯著在過。
“我這輩子是要葬送在此處了!多叫我再瞧魏鴻明一眼我都惡心,若是能和離了,哪怕這輩子是再嫁不出去也比好過在這頭受這些醃臢氣好!”
雲青文想著不得重視還走脫不得,不免伏在桌上哭罵了還一通,直叫身體疲乏了才讓嬤嬤扶進屋去。
......
春來,每年縣裡都會新起野珍宴,便是酒樓食肆裡前去采買上鄉野人家送到縣裡來賣的春生野菜,像是香椿啊、竹筍啊、薺菜、蒲公英等等,種數繁雜。
這些春生的野菜鮮嫩,市集上賣的農戶多,大攤小攤的看著很喜人。
縣裡的人家也喜歡去買點來沾沾春意換換口味,秦小滿以前在村裡是把這些野菜給吃膩味了的,但搬到縣裡幾年,沒常吃著這些野菜,春天乍然看見倒是有些懷念起那一口味道來。
前兩日買了些新鮮的薺菜回家做湯,本著親手燒個湯給小崽子吃,結果就連不挑食的澹策也屏著氣才把湯喝完。
自知手藝不如杜衡,可惜孩子他爹這兩日奔忙著,沒得功夫給小崽子燒菜,他便帶著兩個小家夥去一趟酒樓。
“那不是縣太爺夫郎嘛?今兒是帶著兩個孩子出來吃飯吧。”
“知縣大人好相貌,兩個孩子也生的好生乖巧。”
“倒是奇了,少見杜夫郎到酒樓來,今朝竟然獨自帶著兩個孩子,往常見著都是一家四口出來的。”
“你不曉得?聽說縣太爺要納個小的,是青梅竹馬的表妹,前些日子在縣衙門口認的親,被縣太爺接進了內宅裡,聽說那表妹好資貌,這朝張羅著要接人進門了。”
“這事兒真假?一直聽聞縣太爺和夫郎感情極好,成親好些年都不曾納小。縣太爺是入贅的,沒有秦家答應,事情能成?”
“便是有這層乾係,這夫夫倆不才鬨嘛。瞧這不是獨一人帶孩子出門了都。”
“要我說縣太爺昔年落魄受秦家扶持才走到了今日,做了官兒便忘了本心,也實在是叫人歎息。”
一腳下了馬車的人聽見議論聲,不由得伸長了些脖子,還真瞧見了秦小滿。
以及站在身旁已經長高了一截的秦承意還有秦澹策。
雲青文在家裡撒氣了兩日,眼睛腫的快瞧不見人,敷了好些藥才好,今兒儀態恢複了才出來轉轉。
不想竟碰見了秦小滿。
當初曉得了杜衡是縣裡的新任知縣,他是又悔又氣,頗有些惱羞成怒,想著自己之前乾的事,隻怕是已經把人得罪下了。
為此有甚麼能遇得見秦小滿的宴席他一概都推了不曾前去,倒是還真沒在縣裡如何碰見過他。
他脾性是驕縱了些,但也沒乾過甚麼作奸犯科的事情,其實也並不怕秦小滿,隻是怕他來笑話自己而已。
今聽了閒,他不由得翹起嘴角,看來這落霞縣裡夫妻和睦恩愛的標杆也不過如此嘛,男人其實也都一個脾性,不過是有的濃烈有的淡然些。
他大著步子徑直走了過去。
“爹爹,是雲叔叔。”
承意率先看到了雲青文,下意識的往秦小滿身上靠,連忙搖了搖秦小滿的手。
“喲,這不是承意小公子嗎,長高了啊!”
雲青文看著疊著眉頭還是跟以前在家裡看到的時候一樣白皙卻愈發可愛的承意,伸手正想摸一下小朋友的臉蛋兒,忽然什麼卻抵在了他腰上。
“不許摸我哥哥!”
雲青文瞧著忽然跑過來攔在秦承意身前的小男孩,凶巴巴的豎著眉毛,不曉得從哪裡抽出了一把木製的關公大刀戳在了他腰上。
“澹策,不要無禮。”
秦小滿見著來者:“原來是魏夫郎,許久不見了。”
雲青文覺得魏夫郎三個字頗有些膈應,他道:“知縣夫郎貴人事忙,難得一見也是常事兒。”
“說來也是老相識了,那要不然今兒一起?”
雲青文一挑眉頭,而今是誰不比誰好過,他還怕不成。
“夫郎盛情,自是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