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一十二年,杜衡在熹平府任職期滿，引進種植的西洋貨遠銷各州府，為邊疆之戰的糧草做了最大供應。</p>
皇帝親下詔書,調杜衡回京入吏部，時年升至正三品侍郎。</p>
雖杜衡是從舉人入仕,出身並不高,且一進官途就在地方上,從未在京城中冒過頭,可謂是微末之流。</p>
可這些年的政績優秀,於朝廷之中消息靈通的文武百官來說,名字並不陌生。</p>
地方上的小小知縣容易往上升,但凡是年輕有為,朝中都會給這些地方官員上升的機會，然則從地方知府又做到了侍郎，卻是鳳毛麟角。</p>
總所周知越往上越難升遷,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人能走到這個位置,時運占一時,但能力卻是占據大頭。</p>
且不說今杜衡已位居吏部侍郎，在朝中已是有名有姓之輩,人尚年輕,難保將來不成大器。</p>
為此杜衡升任吏部右侍郎時，朝中熟識的不熟的,上門恭賀送禮之人如過江之鯽。</p>
早先在大選結束以前,京中便先來了信叫杜衡做好安排與準備，雖未曾明言杜衡是升還是降,又將任職於何官職,但先支應了陛下會將其調去京城,讓之在京城做好安置。</p>
其實來了這文書，雖未明言什麼，但升職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p>
這天底下的官員最多的便是京城，雖說能在京做官是無上榮耀，可體麵背後也有著許多的實際問題。</p>
就好比說地方官員，知縣能在縣衙裡的內宅安住，州府官員，像知府這種級彆的有專門的官邸可住，這都是朝廷給提供的，可以說福利待遇還是挺不錯。</p>
可這朝升官了，一躍從四品升了三品，且還是吏部侍郎，按道理來也可說句位高權重了。</p>
這級彆的官員，在朝的數量不會太多，理應住處會比在地方上更好才是，然則卻恰恰相反。</p>
天子腳下繁華巍峨，寸土寸金，一個像樣的宅子價值不菲，朝廷也是精打細算過日子，若是給官員都安排住處的話，國庫少不得要被捅個大窟窿，也是舍不得出這筆資。</p>
但若是一毛不拔，京城裡的官員都不給安排住處，又讓人覺著地方上的小官兒待遇比京城的還好。</p>
戶部幾番琢磨，最後也就隻有入閣的官員才有朝賞的府邸，其餘官員都要自行安排住處。</p>
杜衡早早的收到吏部的文書，就是在提醒他朝廷沒有給他安排住處，自己是去投奔親戚也好，是租是買也罷，先行給準備著，免得到時候舉家進京了手忙腳亂，讓城中百姓看笑話。</p>
得到文書以後，杜衡研究了一番京城縣誌。</p>
這京都也分環，為中的位置是皇帝與宮嬪等居住的紫禁城，出來一些一環為皇城，皇城出來的一環叫做內城，後頭跟著的是外城，外城出來就是小鎮郊外了。</p>
首先紫禁城是隻有皇帝與宮嬪以及一杆子伺候這些天下主子的宮人能住的，而皇城則是皇親國戚才能住的，好比是皇子、公主世子一係的人；緊接著內城便是一些達官顯貴可住的地方，外城就隨意了，士人商賈平民都能安家置業居住。</p>
杜衡而今的官職，合規合法的可以住在內城。</p>
於是在進京以前，杜衡和秦小滿就先派人過去巡看置辦了一處中規中矩的三進院子，算不得大，不會在達官顯貴麵前冒頭顯耀，也不算小，丟了為京四品以上官員的體麵。</p>
其實這些在實際麵前也都是次要考量，主要還得看腰包，沒錢要想撐場麵也撐不住。</p>
所幸是這些年杜衡沒有獨隻領一份朝廷微薄的俸祿過日子，小滿一直都有在經營生意，家裡倒並不緊，買個宅子的錢還是有。</p>
再者是杜衡那舅舅，聽聞他又要升任去京城了，歡喜的很。</p>
原本是想把京城裡的一處四進院子送給外甥做升職禮的，但作為商戶再是有錢，宅子也隻能置辦在外城，要從外城每日去紫禁城裡上朝，距離就太遠了些，很不方便。</p>
考慮到這一層，魏逢隻得作罷，轉送了些金銀過來，送不了合適的宅子，給些讚助買房的資金也是一樣的。</p>
為此在杜衡任職吏部侍郎辦宴時，才有一處像樣的府邸宴請賓客，否則辦一場宴還得去外頭租用地方。</p>
“恭喜杜大人，往後同朝為官，還當相互照應才是。”</p>
“後生初來乍到，還請張大人多多提點。”</p>
“澹策，這是翰林學士張大人，以後見著要叫人。”</p>
“張大人好。”</p>
一大早從有賓客來府裡祝賀之時，澹策便跟在杜衡身邊迎客，挨著見人，叫人。</p>
跟小時候回落霞縣裡吃團圓飯的時候，被拉著這個叫叔公，那個叫嬸婆簡直一模一樣。</p>
他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從百家姓的趙錢孫李叫到了周吳鄭王:“祭酒大人安好。”</p>
“杜小少爺當真是一表人才，與杜大人乃甚是相像啊！”</p>
“今可有功名了？”</p>
“學生不才，尚且秀才。”</p>
早在杜衡進京前就聽說這位新任的吏部侍郎是做得探花的相貌，今日宴席一件，發覺杜衡當真是無雙相貌，不想有個兒子更是青出於藍。</p>
祭酒笑眯眯的看著麵前身修體長，麵容俊朗的少年，甚至和藹:“你方才十四，已是秀才當屬不差。今既已入京，來國子監好好讀書。”</p>
“是，學生定然刻苦讀書。”</p>
叫人也就罷了，時不時還被兩個笑眯眯的老頭兒上下打量，拉著問功名、問學業，問以前師從何方，何地讀書雲雲。</p>
送進去了一個又一個大人，門口方才消停了會兒。</p>
澹策正想著順杯茶水喝一口，杯子未曾進手，便見著遠處又來了一輛軒敞的大馬車。</p>
他見其規製想著當是大人物，知曉不可怠慢，連忙準備和杜衡一道相迎時，遠見著那馬車簾子便掀開了。</p>
“澹策！”</p>
“燕沅？”</p>
待著馬車停下，車上下來了個錦衣華服，頭戴玉冠的少年，一身行頭方知身份貴重，澹策看著有些熟悉的神韻，約莫猜出了人。</p>
“得知杜大人進京續職，我一早就想過來找你們了，隻是想著你們一家人才來京城少不得繁忙安置，我這才沒來打擾，一直等到了開府設宴才過來恭賀。”</p>
燕沅說完，招了招手示意小廝將賀禮奉上，又同杜衡行了個禮。</p>
“今日父王原本也是要前來祝賀杜大人的，可惜軍中有事被臨時喚走，於是便讓我備了份薄禮前來相賀，杜大人不要見怪才是。”</p>
“王爺軍務繁忙也是尋常，世子無需多禮。”杜衡道:“一彆多年，世子都長大了，乍然間還沒認出來。”</p>
“如今杜大人任職京城，往後我可又像兒時一般常拜訪府上了。”</p>
“隨時歡迎。”杜衡笑看著這些長高長開了的少年，連忙喚過自己兒子:“澹策，你帶世子進去吧。好些年沒見，也敘敘舊。”</p>
澹策應了一聲，抬起手:“世子請。”</p>
燕沅比澹策大一些，今下已經快十六歲了，相貌英氣，有南平王的軍武，又有矜貴之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