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正青也看到了,他本來還為晏白被老師叫去感到擔心,沒想到晏白出來就被老師請吃飯了?!不愧是他們的大哥!
他等著晏白吃完飯,和老師告彆後走出食堂,這才迎過去:“大哥!”
晏白歎氣:“我說了,我不是你大哥。”
艾正青不以為意地撇撇嘴:“大哥你怎麼說話變得這麼老氣橫秋的?還怪腔怪調的。”
晏白緊抿嘴唇,不再發話。
艾正青追上他,撓撓頭,他想起一件事:“大哥,我忘了和你說了,做早操的時候葉夢舟來找過你呢,也不知道是什麼事。”
晏白覺得是聽錯,但也停住腳步,他暮氣沉沉般的目光閃爍了下,驚疑不定地問:“誰?”
艾正青:“葉夢舟啊,一班的葉夢舟。”
葉夢舟——
隻是聽到這個名字,便叫晏白渾身上下的鮮血都重新炙熱起來,須臾之後,又漸漸冷下去——不,葉夢舟已經死了。八十年了,他早就死了。
艾正青口中的葉夢舟隻是個和小石頭姓名相似的人吧。晏白的眸光慢慢黯然下去,可是,他為什麼記不起這個“葉夢舟”的事呢?
晏白問:“這是誰?”
艾正青愣了下,說:“他……他是你很討厭的一個人。你不記得了嗎?”
晏白嘗試著想了想,隻覺得頭疼,一時間想不起來,他說:“我腦袋受傷,有些事情忘掉了。”
艾正青“哦”了一聲:“那彆管那個葉夢舟了。”
晏白每聽到一次“葉夢舟”這個名字,就像是在他心尖最柔軟的地方用針紮一下,即便他知道葉夢舟已然離世,可一腔柔情怎能按捺得住?
人世間的喜歡,若是能製住,便不是真的喜歡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麼,說:“我去見見那個葉夢舟。”
晏白直接回教學樓,去了一班教室,喊住一位路過的女生:“你好,我想找葉夢舟,他在嗎?”
那位同學往教室裡掃了一眼,跟他說:“不在。”
晏白忙不迭問:“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不知道。”女生轉頭問教室裡的人,“宋哲,你知道葉夢舟去哪了嗎?十一班的晏白找他。”
一個單眼皮、有點狐狸相貌的男生這才從書海中抬起頭,看到站在門口的晏白,咂舌一聲,起身走出來:“你找葉夢舟乾什麼?”
晏白說:“我隻是……隻是想見見他。”
宋哲嫌惡地說:“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嗎?你找葉夢舟準沒好心,你彆來找他了,你欺負他欺負得還不夠嗎?你行行好,彆再欺負他了。他到底哪招惹你了?”
他可真是,不管在哪,都是萬人嫌,晏白說:“我沒有想要欺負他,我真的,隻是想見他一麵。你知道他在哪嗎?”
宋哲這才說:“不知道。這麼看著我乾嘛?我沒騙你,我真不知道。”
晏白:“……”
這葉夢舟應該在學校,可他不知道葉夢舟具體到底在哪,他們明明近在咫尺,卻無法相遇。
晏白在學校裡找了一圈,哪都沒找到葉夢舟,滿心焦急。
鈴聲響起,該去上課了。
晏白泄氣,正要往回走。
“晏白!你在這啊!”
晏白轉過身,循聲望去——
斑駁的紅磚牆上攀著一叢碧綠的花藤,如火般的紅色淩霄花開滿枝頭,一個少年像是撥開綺麗花叢般忽地走出來。
晏白僵在原地,少年朝他快步走去,驚喜地脫口而出:“我找你好久。”
正是他千萬回夢中,最最思念的那個少年。驀然回首,就在燈火闌珊處。
一陣風吹過,學校的老院子裡,那棵百年柳樹被拂動,柳絮似新雪般紛紛揚揚落下來。
晏白想起一九二幾的某個冬夜,他坐火車到北平。黑黢黢的天,白茫茫的雪,葉夢舟就在路邊昏黃的街燈下等他很久,忘了帶傘,雪落在他的發梢和肩膀,鼻子都凍紅,卻一見到他,就笑起來,嗬出一團白霧。
那般可愛,彆說是雪,叫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澎湃的記憶轟然湧進他腦海中,他終於記起來了,晏白眼也不眨地凝望著他,濕潤的眸光閃爍,情不自禁地微微笑起來,輕歎般念這名字,像在念一句情詩:“……葉夢舟。”
人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彆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