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挽起對方的衣袖,拆開包紮的布條。
張三山也看見了從對方手背傷口蔓延開的焦痕,枯木一樣的痕跡覆蓋了半個手掌沿著手腕向上沒入衣袖。
“你受傷了。”張三山想要仔細看看,又怕冒犯到眼前的‘人’。
手腕略略向上翻轉,又克製住反握對方手腕的衝動。
“無礙。”
張三山看著對方臉上帶著幾分不自知的厭惡,輕聲道:“遇上幾隻臭蟲,你最近離吳家鎮遠些。”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對方對什麼表現出明顯的情緒,不禁有些想知道對方嘴裡應該已經死了的臭蟲是指什麼。
新製的藥很好,敷在胳膊上清清涼涼的,她的醫術學的不是很好,僅僅是背下了族裡的藥典,按圖索驥生搬硬套可以,讓她看人開方子自己研製新藥方就不成了。
所以,雖然新敷的藥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配出來的,張三山也隻能根據藥材大概判斷一下效果和有無害處,更多的信息也看不出來了。
重新將人纏了一遍,青鸞將藥罐子封好放到張三山的卸下來的破爛堆裡,“我最近有些忙,你自己記得換藥,後背的藥不得手可等我回來再換。”
又將幾個藥包和水罐放在一起,“這些是煮著喝的,一天兩次。”
“好。”
張三山看著對方提著竹杖走出幾步又回頭,遞給她一遝疊好的三角黃符。
“要是藥喝完了我還沒回來,你就帶著符從南麵離開吧。”
吳家鎮在山的北麵。
張三山依舊是回了個簡短的好字,應下對方的安排。
看著那道有些瘦削的身影帶著幾分殺氣邁步離開。
端著碗裡的藥,張三山抿了一口,決定暫時聽一下對方的話,好好養傷。
等藥喝完還不回來,她就去吳家鎮撈人。
本來吳家大肆搜山就是為了抓捕她,沒得讓恩人代她受過,她又沒有任務在身,再去吳家鎮鬨騰鬨騰也算禮尚往來。
再抿一口有些燙嘴的湯藥,嗯,甜甜的,不知是放了糖還是甘草?
……
青鸞可不知道她撿回去覺得乖乖巧巧的小娃娃正想著怎麼折騰吳家撈人。
她落在樹上,看著吳家亂哄哄的一團,邪道們在吳家兒子們的圍觀下施法,招魂、占卜、祭祀,群魔亂舞。
她殺人的技藝並不高超,但她潛行的技術絕對是一等一的出色,風是她的羽翼,是她的擁簇,會帶來她想要的信息抹去她的蹤跡。
熟練的殺人手法加上無聲無息的潛入,隻要她想,她就是最防不勝防的刺客。
雖然刺客這個詞和瑞獸看起來並不搭嘎就是了。
但換成狩獵就很合適了,偷襲也是狩獵的一種常用技巧。
邪術士們和吳府的主家談笑著熱鬨去了,留下神色惶恐的下人戰戰兢兢的收拾庭院。
青鸞也在夜色下無聲退場。
在那些人卜算的時候她做了些手腳,不管是尋物的還是找人的都被她引向山裡。
今夜她再去補上幾個困陣,這座毗鄰吳家鎮的青石山就是所有邪道術士的埋骨地。
十八層地獄在等著他們呢,可不能讓先下去的等太久。
夕陽墜墜,紅染雲霞。
青鸞站在樹上遠遠的眺望著山下的村莊。
酒足飯飽的邪術士端著人性的假麵一路歪歪斜斜的和吳家人進了村莊。
村裡看山的老狗也在來者靠近後閉嘴夾尾,找了個還餘陽光的角落小聲嗚咽的躲著。
老狗的警告讓村裡人心慌慌,但吳家可是鎮裡的大戶,老爺子又曾是官身,就是現在身故了,那吳家也不是掙紮求活的老百姓敢拒絕的。
一行人在村長點頭哈腰的討好下,占了村裡最大的屋子又指了村長的兒媳和幾個齊整婦人留下做飯。
術士的眼睛滴溜溜的在這些婦人的身上打轉,許是幼時家裡疼愛出嫁後又得男人愛護,被留下的婦人都是村裡難得的身上帶肉眼裡有神的,五官不是出挑,但在一眾麵黃肌瘦脫了相貌的人裡也是清麗。
村長期期艾艾的應了吳家和術士的要求,讓婆子把人推出來,又指使著怕事的村民們把不甘心的男人悄默默的壓下去。
人群的騷動,來人自然看在眼裡,但不管是術士還是吳家仆從都不覺得自己和這些泥腿子是同一種人。
他們是高一等甚至是兩等的人,是這些泥腿子一輩子也趕不上的上位者,如今有扒上他們的機會,自然該歡歡喜喜的趴下。
雖然行事跋扈,但能被派出來為府裡做隱秘事的,除了忠心還要有腦子,而沒腦子的術士再厲害也容易翻船。
他們在村裡頤指氣使,但既沒占了修建最好的祠堂,也沒真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對那些婦人做些什麼。
就是眼睛滴溜溜的看著,從這個婦人到那個婦人打著轉的流連,就連邪術士眼裡的垂涎都被他們很好的壓下,裝出一副正經貪色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