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2 / 2)

他也不撬櫃子,就專門去衣帽間,光是放在衣帽間的小配飾,還有化妝台上的小首飾,就夠他乾這一票了。換來的錢足夠他花很久。

這樣被發現的風險也最低,誰知道這麼點背。隨便找的一家,家裡的衣架居然成精了不說,還特彆護主。而且還倒黴地撞上主人家沒在家睡覺,也沒在外麵浪,突然回來。

明明之前觀察的時候,這家人都是早睡早起的類型。再晚都不超過十二點。為此他特意等到了快兩點才進來,確保這家人沒一個清醒的。這個點正是大家疲累熟睡的時候。沒想到還是翻了車。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這家是這樣,誰能保證,他下次動手,再找一家,不會遇到類似的事?

誰也說不準啊!

這事乾起來是來錢快,但真遇見這麼一回,膽都快嚇破了。還要受皮肉之苦。

幸運的是,這次遇到的人心軟,沒讓打頭。下次要是遇到個心狠的,沒準命都要交代在那裡。

偏偏對方家裡有妖精,就是弄死了自己,屍體說不準都不會被發現。

為了這麼點錢,把命賠上,這買賣劃不來!

小偷是真不打算乾了。他害怕!

小偷滿以為他這麼說,舒山泉就會滿意,然後讓衣架放過他。

誰知道舒山泉並沒有這麼做,讓他期待落空不說,舒山泉還從他的話裡,抓到了盲點。

“偷東西是不偷了。但是賺錢很難,所以你還會去乾彆的來錢快的壞事,對嗎?”

“比如販毒,比如替人銷贓,還有其他彆的。”像是盜墓什麼的。

“販毒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小偷急忙搖頭:“我爸媽說過,不能販毒,販毒、吸毒對不起那些犧牲,甚至死無全屍的緝毒警察。”

“我就是餓死,去打工被人看不起受氣也不販毒。”

“販毒、吸毒就是殺人。我膽子很小的,就連之前拿著刀,都是在嚇唬人,不敢動真格兒。”

看出來了,要不然也不會傷到自己。

舒山泉挑眉,不販毒吸毒的話,看來也不是徹底沒得救。還有點底線在。

販毒是不販毒,但替人銷贓麼,小偷心虛地低下頭,沒敢說話。他總覺得眼前這個人,目光能夠看穿他的內心。就跟有讀心術似的。

他手上是有個銷贓的路子,他剛剛還真這麼打算過。

知子莫若父母。陽台外麵才欣慰了不到一秒的夫妻鬼,見狀,頓時又歎起氣來。

得,再打下去也沒用了。棍棒教育也就隻能做到這一步。

事實上,能做到這一步,舒山泉就已經有點意外了。他原本以為,頂多也就是讓對方受製於暴打,把東西還回去,再多的,就不可能了。沒想到進展出乎意料地大。

舒山泉一揮手,衣架全都乖乖地飛回到晾衣架上,自個把掛鉤伸進孔洞裡掛好。

弄完這一切後,舒山泉又一掐手訣,蹲在地上的小偷突然就發現,這一場單方麵的群毆停了下來。他悄悄抬頭一看,衣架果然都飛回去了。這會看起來,一個個的,跟普通衣架沒差。特彆深藏不露。

才驚訝完,小偷就又發現,自己身上一條比一條腫的道道,現在居然全不見了。之前不動都疼,但這會卻毫無感覺,不僅不疼,他試探地伸手摸了摸,發現皮膚居然和他看到的一樣光滑平整。而且手指用力按下去,也隻有正常的,因為施加力量而引起的輕微疼痛,手一鬆開就沒了。

就好像之前的那一頓暴打,是他幻想出來,完全沒發生過似的。

意識到這點,小偷不由得敬畏地看了舒山泉一眼。這是何等的本事!他不覺得那些衣架真的沒抽他。這種抽完了,讓他疼過長了記性後,還不留下絲毫罪證的手段,真的是太高端了。

可怕!

事實上,小偷體會的那些,確實隻是幻覺。衣架飛下來是真的,但衣架抽的都是空氣,根本沒挨到他身上。畢竟事後還要把人送去警察局,加強一下改造。免得他以為犯錯了認錯就沒事,用不著付出代價。真要這樣,以後再遇到些困難,很容易就又行差踏錯。

既然要送去警局,那有些事就要提前注意了。真把他抽得不成人樣,即使知道他是賊,影響也不好。沒準還得出醫藥費,那多虧!

完全沒必要花這筆錢的嘛!

更何況,當著人父母的麵,舒山泉其實也不太好意思下狠手。嚇嚇他,讓他親曆一下被暴打的感覺,疼疼也就算了。沒必要真打出一身傷來。反正他這幻覺,其實和真挨打也沒差,甚至還會更疼一點。教育懲戒作用絕對是起到了。

鬼夫妻最開始其實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衣架在抽空氣的同時,自家兒子會慘叫。不過看著看著,心裡倒也明白了幾分。雖然心疼,但孩子這樣子,是真得教訓。不教訓不行。

他們當父母的死了,沒辦法教育。但苦主要幫著教育、教訓,他們也沒阻攔的道理和立場。

甚至還暗暗期盼,反正打不出事,下手再狠點得了。也讓他長長記性,免得成天正事不做,到處偷雞摸狗。

年紀輕輕的就當起了小偷,再大點,以後開銷更大了,是不是為了錢就能去謀財害命?

這樣一點一點,離滑向深淵,萬劫不複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還不如一次疼個夠,讓他以後一動歪腦筋,就害怕。

“你父母早逝——”

舒山泉話還沒說完,小偷就猛地一抬頭:“你怎麼知道?”就這麼點時間,也不夠你調查我的啊。難不成又是那些妖精幫忙的?

也是,衣架和衣架之間,估計都是有聯係的。沒準誰家的衣架知道他的情況,把事情透露了呢。

他是本地人,他家那點事,知道的人還真不少。

他爹媽確實走得早,他五年級的時候,兩人路上車禍,沒搶救過來,當天就斷氣走了。上麵老人也不在了,倒是還有些親戚,不過親戚家日子過得也一般,都不願意再養個小拖油瓶。

半大小子餓死老子。他那會能吃著呢,還要上學,養他到成年,負擔太大了。

最後幫著操持完父母的身後事,留下兩萬塊錢,親戚們就紛紛散了。

至於家裡的錢,父母的積蓄加上賠款,最後是真的隻剩下了兩萬,還是多的被他們以辦後事為由瓜分了,他也不知道。主要是那會小,壓根沒想到這點。等長大了,都那麼多年沒往來了,又沒證據,找過去也隻是自取其辱。

好歹還給留了兩萬,總比一毛不剩得好。更何況也許人家沒拿呢,墓地也不便宜。

往事已矣,他懶得追究那麼多。反正孤家寡人,日子怎麼過不是過。

自那以後,拿著兩萬塊錢,最開始他還有讀書,後來漸漸就沒了。錢花完了,他就學著去偷去搶,一直活到了現在。

回顧過去,他不僅碌碌無為,還是一隻依附在國家這棵大樹上生存的小蛀蟲。不過當一隻蛀蟲,也沒啥不好的。

有時候,他也想過,要是能重生就好了。那天就能阻止父母出門。如果爸媽沒出車禍,還活著,也許他現在就是另一個人了。

可惜現實不是,他也不是逆襲重生文的主角。雖然這模板倒是挺像的,和早期的主角一樣苦逼。

感懷了一下自身,小偷就又恢複了原本的樣子。舒山泉無奈:“你就不能聽我說完?”

“你父母離開了那麼久,你想不想見你爸媽?”

“你終於要對我下死手了嗎?!”沒想到還是沒逃過去。小偷覺得兩腳有點發軟,幸好這會他不是站著的,要不然就要丟人了。

死都要死了,好歹死得彆那麼窩囊氣。

小偷戰戰兢兢地伸出一根手指:“那個,臨死前我有個願望。我爸媽葬在永思墓地,我死了,你能不能把我葬在他們身邊。位置早買好了,不用你花錢。”

“感情火化不要錢的啊!”舒山泉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我說的見,不是送你下去見你爸媽。而是,你爸媽一直跟在你身後,你不知道吧?我能讓你看見他們,你就說,你想,還是不想見?”

想啊!

當然想,做夢都想!

小偷張嘴就想答應,但是才開口,他就意識到了舒山泉話裡的意思。他爸媽一直跟在他身上,那是不是說,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他爸媽都看在眼裡?

完了!

他爸媽肯定很失望。

雖然父母已經走了很久,但是在他的記憶裡,他們一直是很正直的人。肯定看不慣他做過的那些事。

小偷倒沒覺得舒山泉在騙他。妖精都有了,妖精的主人也肯定是高人。既然是高人,會點小法術,能看見鬼,又有什麼稀奇的。

躊躇了一會,小偷還是說道:“見。我想見他們。”

即使會被責怪,即使害怕看到他們失望的眼神,但他還是想見他們一麵。

十二年了,要不是有照片,他都快忘記父母的樣子了。依稀記得他媽左邊臉頰有個淺淺的酒窩,不過因為太淺了,照片上照不出來。他爸在他小的時候,特彆喜歡把他抱起來,架到脖子上,玩騎大馬的遊戲。

等後來他長大一點了,不願意騎大馬了。開始喜歡玩彆的時候,他爸又買了一堆男孩子喜歡的玩具回來。有好些需要組裝的,特彆貴。他都不大會玩,弄得他媽天天開玩笑說,他爸這是自己想玩,借著他的名頭給自己買的。

還以為這些自己早忘了,沒想到還記得。

小偷抹了把臉,衝舒山泉重複了一句:“我想見他們。”

然後下一刻,他就真的見到了他們。

爸媽還像記憶裡那麼年輕,不過媽媽比照片上的要好看,爸爸也沒胡子。

“爸,媽,你們打我吧。這些年,我讓你們失望了。”小偷原本是蹲著的,在看到父母的那一瞬間,他直接跪下認錯。

是他不孝。

早知道父母還在,早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鬼,他就不該放縱自己。沒學曆被人看不起又怎麼樣,打工受氣又怎麼樣,要低三下四又怎麼樣?

義務教育過後讀不起書,他也應該好好找一份正經工作,好好賺錢過日子。學曆低,可以等將來賺夠錢了,再回去讀。等讀完出來,雖然年紀會偏大一點,但是也不差彆人什麼了。總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偏偏他卻一直渾渾噩噩,義務教育最後那幾年,他根本沒認真念。不是沒老師苦口婆心地勸過。事實上,在讀完小學以後,他就沒準備上初中。是小學班主任跑前跑後,幫忙聯係的學校。

再加上當初市裡義務教育政策,落實得特彆到位,他這才沒失學。

但去了初中,他沒努力念書不說,還很快就和那些混混學生玩到了一起。一步錯,步步錯。

他爸媽肯定很失望。每次他給自己的人生做出更壞的選擇時,他們在後麵看著,一定很痛心。

偏偏他們是鬼魂,想勸自己走正途都不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看著自己一步步變成了社會渣滓。

那時候,他們該有多絕望?!

爸媽生前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的人了。

他還記得當初父母帶自己看電影,有部電影是演緝毒警察的,裡麵的小混混就有吸毒,爸媽就十分厭惡。

即使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洗腦自己,假裝父母隻是單純厭惡有人吸毒,不是厭惡小混混。可是當重新看見父母的那一刻,他再也沒辦法自我欺騙了。

吸毒是壞事。可當個偷雞摸狗,溜門撬鎖的賊,難道就是什麼值得誇耀的好事嗎?

不,一樣丟人!一樣給家人抹黑。

“我們從來沒怪過你。”他們隻怪自己死得太早,沒好好看護他長大。沒在他第一次走歧路的時候,及時把人拉回到正道上。

女鬼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男鬼也忍不住悄悄側過頭,假裝沒哭。

他們從來沒想過還有這麼一天。

“我們阿烈是個好孩子,以前做錯了不要緊,改了就好了,對不對?”

“對,我改,我以後全都改。我好好打工,攢錢上夜校,以後混出個人樣來。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阿烈一把把頭套薅了下來,淚流滿麵地說道。他是真的知道錯了,這個教訓,他一輩子都忘不掉。

抱頭痛哭了半天,阿烈終於鼓起勇氣,問道:“爸,媽,你們一直跟在我身後,是不是我太墮落,你們死不瞑目?”

他害怕是自己讓父母滯留人間,沒去投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雖然不知道這世界上有鬼,但是每次去看爸媽的時候,他都沒忘記燒紙錢。父母不至於貧困交加,生活潦倒。

“說什麼傻話?”女鬼嗔怪了一句。

她擦掉眼淚,笑道:“就是我們死的時候,你還太小,不太放心,這才留了下來。”因為不放心,才特意想方設法避過鬼差。幸虧這孩子知道燒紙錢給供奉,他們這才能勉強保持住清醒,一直沒瘋狂,沒消散。

“哪是因為你太混賬?”

“你是混賬,可你混賬都是後來的事了。我們死的時候可不知道你以後會墮落,又不是未卜先知,怎麼可能因為這個留下來。”

“而且我們也沒時時刻刻跟在你身邊。”他們畢竟是鬼,哪怕有親緣在,一直跟著,身上的陰氣也會逐漸侵蝕阿烈的身體,讓他虛弱生病。

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出現,兩人時不時地,就會去其他地方飄飄。

“當鬼沒你想得那麼苦,隨便一飄就特彆遠。想旅遊都不用把時間花在趕路上。比活著的時候方便多了。”

然而聽到父母這麼說,阿烈並不覺得好受。說到底,父母還是為了他才留下的。也不知道會不會耽誤投胎。

阿烈很想求舒山泉幫忙,但是他知道,他父母肯定不會同意的。除了不放心他之外,也是因為,不願意給人添麻煩。

尤其是,這個人,還是被他偷了東西的苦主的時候。以父母的為人,他們賠罪都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好意思再求人出手。

雖然不懂陰陽兩界的規矩,但是以前混日子的時候,看的多了。阿烈彆的不懂,不過鬼魂在人間久留,對鬼不好,這點他還是知道的。

甭管真假,投胎總是沒錯的。

就算父母不高興,也還是得讓他們去投胎。

阿烈一咬牙,就想衝舒山泉開口。先送父母投胎最重要,等他以後賺錢了,就過來把報酬付掉。這樣也不算太麻煩人了。

舒山泉早看出了他的意思,他對鬼夫妻的觀感很好,很願意幫忙。不想讓他們為難,舒山泉搶先開口道:“兩位要不要先去投胎?”

不等兩鬼拒絕,舒山泉就又說道:“即使有供奉,你們也撐不了多久了吧?說實話,你們能撐這麼久,就已經是極限了。”

愛再能創造奇跡,也是有限度的。

更何況,和兒子見了一麵,知道孩子以後會改好,了了心願,沒了那股子氣,他們就是想撐,也撐不住了。

阿烈聞言,一下子就急了:“爸,媽,他說的是真的嗎?”

雖然父母沒開口,但避而不答的態度,已經讓阿烈明白了過來。

阿烈直接衝舒山泉跪了下去,即使有道德綁架的嫌疑,即使會惹父母生氣:“我這不是要挾。我就想請您出手,救救我父母,送他們去投胎。我知道像您這樣有本事的人,出手一次,費用是很高的。”

“我現在沒錢,可我還年輕,我還能賺錢。隻要您幫忙,我以後賺的錢,除了最基本的生活所需之外,剩下的全都給您。”

阿烈說著,就想給舒山泉磕頭。

折壽!

被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人這樣行大禮,舒山泉連忙把人扶起來。因為手上用了幾分力,阿烈再想跪,也跪不下去了。

“用不著這樣,”趕在鬼夫妻教育兒子之前,舒山泉連忙說道:“我本來就打算送他們去地府排隊等待投胎。他們這情況,隻是在陽間待久了而已。等去了地府就好了。”

“至於報酬,不用你付錢。我日行一善,攢功德呢!不過,在你賺錢之前,你必須去派出所投案自首。然後把這些偷盜來的財物還給苦主。你願意嗎?”

“願意。”阿烈毫不猶豫地說道。

本來東西就是要還回去的,至於坐牢,犯法了坐牢也是應當應分的。他還年輕,即使坐牢出來了,也還來得及重新開始。沒想到這個高人,人居然這麼好。

因為恩人提到了功德兩個字,阿烈感動之餘,主動說道:“那我以後賺的錢,全都分一半去做公益。平時有空,也會主動去做義工。”

不知道以對方的名義去做好事,有沒有用。不過這是他唯一能為恩人做的事了。

握草!

阿烈話才說完,舒山泉就感覺到自己的功德暴漲了一截。雖然那截就隻有指甲蓋那麼長,但這可是功德啊。平時做好事,在救人一命的情況下,天道也就隻會吝嗇地,意思意思給一點點。也就頭發絲那麼粗吧!

雖然這截功德有點虛,但這還隻是口頭承諾。

舒山泉看阿烈的眼光瞬間就變了。要不是功德顯現,他真看不出來,對方以後會功成名就,並且成為一個救人無數的大善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

有時候拉人一把,並不是壞事。沒準就扭轉了一個人,甚至無數人的命運。

舒山泉不由得暗暗慶幸,幸好他選擇了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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