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在那裡修建我的法師塔,它會在最顯眼的地方,你一定不會錯過。)
——簡直就像是在等她一樣。
她幾乎想掉頭就走。
可猶豫再三,她還是決定去看一眼,偷偷地看一眼就好。
畢竟比起“喜愛”來說,“討厭”這種情感總歸是更加堅定久長一些。
然而她在安敘爾逛了一圈又一圈,幾乎每個房間都蹲過了一遍,卻怎麼也沒有找到那個人。
這個地方隻有巫妖,陌生的巫妖——可她堅信,即使那個家夥變成了巫妖,她也一定會一眼認出來,可是沒有。
她甚至找到了菲尼克斯。
不死鳥變成了不死的巫妖,說起來真是荒謬,可她卻沒有什麼心情嘲諷。
她感到了不安,她需要問清楚。
於是她再度出現在了菲尼克斯麵前。
老師在哪裡?她問他。
是你。
他對她的到來似乎沒有多少驚訝,也沒有太多的熱情,就像是一隻非常標準的巫妖。
老師似乎已經完成了他想做的事情。
他告訴她。
老師似乎找到了某種力量,並將她封入了七份石板之中,據說隻要將七塊石板融合成一塊,就可以獲得那種力量……然後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似乎?據說?
她敏感地抓到了那幾個詞。
啊,他沒能完成。
菲尼克斯告訴她。
石板完成以後消息泄露了,老師被神殿帶人偷襲,拚著最後一點力量建好安敘爾之後就沒了。
當那一點預感被告知成真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便是否認。
這不可能是真的。
他說過會在安敘爾召喚她的。
他不可能騙她,他怎麼敢騙她?
他一定是躲起來了。
她決定去找他。
她曾經在他那裡留下了一點沙子,憑著那點東西,她可以找到他。
沙子確實回應了她。
但是回應她的地方卻有七處。
——他把那些沙子放在了石板裡。
她驚呆了,卻不是因為他這個做法。
他為什麼真的會去找?
當初她將沙子散落在深淵各處,本來就是故意的——怎麼可能會有人真的去找?怎麼可能有人真的可以找到?
她不過是想讓他低個罷了——而且那隻不死鳥說了什麼來著?
石板完成以後消息泄露了,然後弗萊德曼沒了。
她無法再想下去,也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她需要先接受第一個消息,那個人沒了的消息。
因為不相信,所以需要親自驗證。
所以在真的找到了他放在迷宮裡的那塊石板、看到了他那隻已經作為魔力中樞的、晶化了的眼球的時候,她愣了很久很久。
當最壞的消息被驗證的刹那,她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難受——也許是因為這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的緣故。
她甚至沒破壞那個迷宮,隻是帶走了石板。
可帶走這個東西要做什麼呢?要收集起來嗎?
關於這兩個問題她想了很久,想到最後腦殼疼了也沒想出來。
想不通的事情怎麼辦?
——不去想就可以了。
不想做的事情怎麼辦?
——逃開就可以了。
於是她隨手將那塊石板留給了翼蛇一族,讓他們代為保管,逃之夭夭。
可這樣“不去思考”的下場,帶來的卻是更加難以承受的惡果。
曾經潔白如雲朵的浮島徹底墜落,黑色的荒野上堆滿了骨骸。
這些深淵魔物虔誠地侍奉著她的化身之一,卻因為她的選擇落得那樣的結局。
所以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呢?
所以她到底想做什麼呢?
以前也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仿佛隻要和她產生聯係的,便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既然如此,那便再次逃開吧,遠遠地。
她甚至還帶走了一塊石板——隻要這樣,便再也沒有誰能夠達成那個約定,也不會再打攪自己。她便可以剔除所有記憶,在另一個全新的世界裡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
安安靜靜地。
無法摧毀的石板也變成了光碟的模樣,壓在一堆又一堆未拆的封盒之下,沒有任何異樣,仿佛本該如此。
……
她停下了吞噬。
麵前隻剩下一團小小的、黑色的影子,是一位有著青色眼睛的少女。
“你還沒吃完呢,”少女說,“怎麼了?猶豫了?害怕了?你果然還是……”
話說到一半便被打斷。
因為她抱住了“她”。
“對不起。”
她說。
很痛吧?
很難受吧?
——“都是我的錯。”
“但是請不要再哭泣了,”她說,“已經都過去了,全部都過去了……”
——我回來了,我不會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