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按照艾利奧特的情報,奧裡和萊迪亞二人來到了帕維爾作為第五長槍需要經常性駐守的湖岸區群槍衛隊營地,以正規方式發出會見帕維爾的申請。
無論對方再怎麼瘋狂,他也不可能在衛兵營地裡主動動手。
當然,為了避免被當做閒雜人直接拒絕,奧裡還是向通報的衛兵提了一下會麵理由是有關格蕾絲的事。
很快,他們就被帶進了這個衛隊營地的長官辦公室,見到了關於格蕾絲的整個故事中除了她以外最重要的人。
帕維爾滿臉平靜地請奧裡和萊迪亞坐下,然後主動開口,“聽衛兵說二位是因為我妻子的事來找我的,可她和我們的兒子已經失蹤六年沒有線索了。”
“而這位……小朋友可能還不到十四歲,你們有什麼關於她的事情想和我說麼?”
“是的,我們發現了她們的屍骨,就在雙流鎮外。”奧裡開門見山,“雙流鎮有格蕾絲母子在失蹤前的目擊者,能夠證明她們最後就是離開鎮子向西去了。”
“而我們發現屍骨的地方正是雙流鎮以西,且遺骨完全符合格蕾絲母子的情況。”
奧裡在闡述過程中始終注視著帕維爾,而後者確實在聽到第一句時露出了明顯的意外,不過除此之外也沒有太多情緒了。
“這……這真是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既不希望你們的發現是她們,也希望你們的發現真的是她們。六年了……快要整整六年了。”
很好,很符合可憐的丈夫這一角色的台詞。但很可惜,奧裡在他臉上看到的隻有眼底深處未泛波瀾的平靜與表麵虛浮的哀傷。
或許他已經在暗中不知道排練過了多少次這個場景,但無論如何,他似乎在表演這一技巧上算不得專家。
“我……我需要去看看,如果那真的是,我必須將她們帶回來。”
“沒問題。”奧裡點頭說著,“這本來就是我們找你的理由。那我們就三天後的日落時分在雙流鎮以西見麵吧。”
帕維爾裝出一副急迫的樣子,直接同意了下來,“好,好。那我們直接在樹林外麵見麵?”
“帕維爾先生……”奧裡靜靜地看著他,“我剛才可沒提到什麼樹林。”
帕維爾頓時沉默下來,嘴角的肌肉不自然地扭曲了兩下。
“不過你的猜測非常準確,我們正是在那片樹林裡發現的遺骨。”
“總之三天後再見,我們就先離開了,帕維爾先生。”
第五長槍微笑著目送二人離開,但整張臉在大門關閉的瞬間變得如冰般寒冷。
奧裡二人的這次到訪與約定毫無疑問使雙方變成了互相明牌的局麵,但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畢竟如果帕維爾不了解己方已查出他是凶手,就很有可能會一直演戲裝成可憐的丈夫,那麼臨時挑明後他會因意外和慌亂而無法為故事提供最後的拚圖。…。。
隻有讓他早早知曉雙方的敵對關係、讓他有時間做些準備,到時候的他才會以自信穩操勝券的姿態從容麵對,更可能回答自己的疑惑。
至於他可能做的準備……
奧裡自己身為如今局麵的創造者,自然不會毫無應對。
本來他還以為這個帕維爾也許足夠小心謹慎,能聽到這幾天自己調查格蕾絲事件的風聲,從而對己方早有懷疑。
沒想到他像是早就不再這事一樣,還得靠自己主動暴露才讓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立場。
此間事了,而且帕維爾畢竟手握銀帶城衛兵長官的權力,繼續留在城裡多少有些冒險。
於是萊迪亞帶上一早就從旅館裡帶出來行李,兩人直奔城門,直接離開銀帶城向北去了。
…………
兩天後的晚上,奧裡來到雙流鎮的向日葵旅館,與這裡的萊迪亞會合。
“我可真羨慕你。”旅館房間內,斑貓人邊保養著自己的匕首邊說,“我可是實實在在地趕了兩天路才回來,還沒怎麼休息呢。”
奧裡笑了笑,“沒關係,明天你也能好好休息,我們隻要不遲到就好。”
時間很快就到了約定日的日落時分,而奧裡二人也遠遠地就看到了樹林外有一個身影在等著他們。
雖然確信帕維爾沒什麼布置魔法陷阱的能力,但奧裡還是讓赤影走在隊伍最前,利用它的察覺優勢謹慎防備著一切不尋常的東西。
雙方見麵後並沒有撕開表麵上的和諧,奧裡說了句帶帕維爾過去,而後者也平靜地答應了下來,完全沒有訴諸武力的樣子。
不過帕維爾背後那兩米多的長槍很難被忽視,而奧裡對此也心知肚明。
銀帶城群槍的名字並非沒有來源,其代表長官的第一到第五長槍也不是簡單的代號——它們還代表著五把優秀的魔法武器。
其中第一長槍是最強的一把,似乎是足以稱之為大師級魔法物品的珍品。
餘下四把魔法長槍的品質都差不太遠,但也都是價格昂貴的優質魔法物品,作為武器來說,要比低一級的精良魔法物品更具威脅。
但這些本就是在預料之內的準備,即便帕維爾不知道奧裡他們的敵對身份,身為第五長槍,外出時攜帶這把和職位綁定的魔法武器也合情合理。
三人一魔寵在越來越暗的天色下進入樹林,但由於心中都防備著彼此,所以誰都不願意將後背露給對方。
慢慢的,整個隊伍變成了一種詭異的一字排開形,且還能以這種形狀向樹林內部深入。
這就帶來一個問題——奧裡似乎完全沒有起到帶路的作用,因為大家的前進如此一致,很明顯帕維爾和他們一樣早已確定地點在何處。
但雙方都對此毫不在意。
隻能說不管是帕維爾還是奧裡他們,大家連演都不想演了,隻想儘快達到遺骨所在地,然後了結這一切。…。。
所以很快,他們到了。
麵對著腳下溪流中的兩具屍骨,帕維爾歎了口氣——一次相當真情實感的歎氣。
“她手上少了枚戒指,那是我們的婚戒……當時我特意留下來的。”
奧裡有些意外他會提到這個,於是拿出婚戒,解釋道,“戒指沒有丟失,是我拿走了。”
帕維爾意外地扭頭看了眼,然後非常感慨地提問,“你們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麼?”
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步走開,漸漸與奧裡二人拉開了距離。
奧裡則微笑回應,“樂意之至。”
於是雙方定格在即將開打的畫麵上,而帕維爾則順著回憶緩緩道來。
“故事開始於一個意外,那種無人策劃的、真正的意外。”
“故事裡有個叫帕維爾的年輕碼頭工人,他媽媽剛去世沒多久,而他從小就沒有爸爸。”
“有一天他在搬運貨箱時被力竭的同行撞到了,於是貨箱裡的雜貨和工具叮叮當當地散落在碼頭的木板上。”
“碼頭人來人往,有人偷偷撿走了一點東西,也有人完全視而不見,等他將大部分東西都撿回來之後,發現剩下的最後一點掉在了艞板附近,而當時正好有一個體麵至極的三口之家剛從客船上下來。”
“他本想等那三口人離開之後再過去撿東西,以免自己冒犯到他們。”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對夫妻的女兒——一個美麗溫柔的年輕女孩竟然主動蹲下撿起了那些東西,然後來到自己麵前用世上最美妙的聲音問了一句,‘這是你掉的東西嗎?’”
“碼頭工人與富家女的命運從此開始了不應該存在的糾纏,而愛讓他們敢於麵對重重阻力。”
“女孩的父母大聲喊著,‘想想你的姓氏!你不能嫁給一個碼頭工人!’而男孩的朋友們也冷言冷語,‘得了吧,像那樣的大小姐和我們沒生活在一片土地上,你都說了她家是住在高丘區的。’”
“男孩用所有的力氣向富商說,‘我不會一直是一個碼頭工人’,而對方冷冷地讓他給出證明。”
“於是男孩拚命地搶著所有同行的工作,憑借著高大的體格和仿佛曬太陽就能長出來的肌肉將碼頭上的所有搬運工都得罪遍了,以至於曾經的朋友都和他反目成仇。”
“但他不在乎,他隻為自己掙來的許多錢開心。再加上媽媽去世後給他留下的一點遺產和那棟破屋子,他終於攢夠了錢能在湖岸區買一棟能真正當作家的房子。”
“女孩為他的勞累和辛苦哭泣不已,而富商似乎也看到了男孩的決心。”
“於是他擁有了最珍貴的寶物——妻子,以及那場婚禮,改變了他餘生的婚禮。”
“在那場其實沒有多少人見證的婚禮上,他給自己加了妻子的姓氏,為她帶上銀質的婚戒,因為他為了買下房子已經幾乎掏光了最後一枚銀幣。”…。。
“他向妻子立下誓言,會用餘生來守護她、守護彼此共同的姓氏,會傾儘所有來讓自己成為妻子的榮耀、成為這個姓氏的榮耀而絕非恥辱。”
“於是他感受到了,感受到那股磅礴的見證之力改變了他。”
“他成為了從前隻在故事裡聽到的那個守誓者,成為了那種能變得比普通人強上很多很多的命運寵兒。”
“婚後的第一時間,他報名申請進入城市的衛隊,而強壯的身體讓他通過了選拔,進入到了最後的訓練營。”
“在那裡,他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更加聽話,感受到每一次訓練後自己血液中那股讓他更強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