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垂下頭,輕搖了搖,一臉難色。
“什麼意思,你倒是說話啊?”
“安安。”沈老夫人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莫為難大夫,楊嬤嬤,送大夫離開。”
“是。”楊嬤嬤擦了擦淚,把大夫引了出去。
沈老夫人低咳了幾聲,說,“安安,你過來,祖母有話和你說,”
她手腳冰涼,恍惚的走了進去,在老夫人榻邊半跪下,往日清淩淩的杏眸此時沒什麼聚焦的看著老夫人。
“我的安安。”老夫人看她這模樣,眼淚立即便掉了下來,“彆這樣,祖母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生死有命。”
粗糲的手握住了她發顫冰涼的手,沈安安垂眸看著那雙兩世溫暖了她的手,淚水斷了線般,怎麼都止不住。
她握著老夫人的手,手肘撐在榻上遮住了半邊臉,一會兒就響起了嗚咽聲。
她脊背抽的厲害,一簾之隔的蕭淵聽著她壓抑的哭聲,薄唇緊抿,握著椅背的手慢慢收攏,骨節分明。
“好安安,不哭,不哭了。”老夫人撫摸著她的背。
“這輩子有你陪著祖母度過了最難熬的時光,祖母很高興,等你老了,也會有這麼一天的,生老病死,乃是常態,當以尋常心待之。”
楊嬤嬤端來了湯藥,輕聲提醒,“大姑娘,老夫人該喝藥了。”
“我來吧,”她擦了擦淚,半坐起身子,許是十根手指太過冰冷,連滾燙的湯碗放在手中都察覺不到灼燙。
“還是給楊嬤嬤吧。”老夫人朝外麵看了一眼,歎口氣,“四皇子陪我們勞頓多時,還在外麵坐著呢,先去招待貴客吧。”
沈安安往外看了一眼,隱約可窺見他偉岸的身姿輪廓。
把湯碗交給了楊嬤嬤,“祖母先喝藥,我等會兒就來。”
“好。”
她起身走了出去,蕭淵目光也追隨著她的身影,二人四目相對,那雙紅腫悲痛的杏眸刺痛了他的眼。
“明日一早,我讓人進宮請禦醫來給老夫人診治。”
“多謝四皇子。”她微微福身,引著人去了花廳說話。
一打開門,一股子冷風夾雜著冰涼的觸感吹在了臉上,轉瞬又化為了水珠,沈安安抬眸看了眼斜斜飄落的雪花。
“下雪了,明日怕是要結冰。”
牢中潮濕陰暗,這麼冷的天兒,又挨了酷刑,也不知父兄能不能扛的過去。
耽擱了這麼長時間,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想著今日蕭淵許是要上早朝,她長話短說,將沈貴妃的話複述了一遍。
“能放話保她不死的人,整個京城怕是找不出第三個。”
蕭淵早就懷疑過會是皇上,可一個君王,若隻是為了鏟除一個重臣而用如此齷齪手段,當真是可笑可悲!
但也不排除是二皇子布的局,為了扳倒他,一個寧妃,他自然是舍得的。
“沈貴妃是指望不上了。”沈安安捧著熱茶,語調出乎意料的平緩。
“如今已是死局,蕭淵,沈家已經沒什麼用了,你也不用再費心了。”
燭火映照著女子清麗蒼白的麵容,蕭淵沒有從中看出認命的頹然,反而有一股堅韌,從她清淩的杏眸中迸發而出。
“我和沈家早就綁在了一起,沈家有事,我也不能全身而退,沈安安,你莫要胡來,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她側過頭,突然沉默下來,一雙紅腫的眸子就那麼靜靜的看著他。
蕭淵一派坦然,好似他說的都是實話,沒有半句違心。
可依他的才能,怎麼可能沒有辦法從這場鬨劇中全身而退呢。
她皺了皺眉,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往日沈家鼎盛,可助你一臂之力,可如今,你圖什麼?”
卻聽那道聲音不同以往的冷然,輕緩的說,“自然是圖你!”
說是震驚都不為過,沈安安望著蕭淵,好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有沒有沈家,我都會一步步走向高位,可沈家有你,就不能成為一筆被文官帶過的曆史,成為朝堂爭鬥的祭品。”
門打開又合上,雪花沒有停,那一瞬的冷風也沒有將沈安安從發怔中喚回神智,蕭淵走後,她自己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起身。
如今不是她傷春悲秋,吊念,哭泣她上一世疾苦而終的愛情的時候。
很快,她便將蕭淵的那些話拋去了腦後,去了屋裡看望老夫人。
喝了藥,老夫人這會兒勉強眯了一會兒,那張總是溫柔慈愛看著她的麵容此時慘白的很。
“祖母,父兄一定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