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標致的女孩兒,又有誰會不愛呢?
盛氏含笑點點頭:“我兒自是滿京城最漂亮的小娘子。”
紀蘭芷陪盛氏吃兩碗飯才回了院子,一出院門,她臉上的笑就散去了。
她心知肚明,謝藺既能登上內閣柄政的高位,官居宰輔,其心性自是不可捉摸,城府亦深不可測。
他如今深得君心,富貴顯榮,唯一弱勢便是出身低微,紀蘭芷不信朝中無人對謝藺遞出高門聯姻的花枝……偏偏他什麼都不接。
紀蘭芷輕輕搖動手中團扇,眼睫微顫。
她明白了,謝藺保不準……是有隱疾,而那為亡妻守節之說,說不定隻是拿來誆騙世人的幌子,甚至連兒子都未必是他骨血。
紀蘭芷想,如今謝藺是她相中的最佳郎婿人選……成與不成,總要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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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謝府。
天剛蒙蒙亮,內室窗欞照出一片蟹殼青的柔光。
床榻上躺著一個六七歲的幼童。小孩子扯來錦被蒙頭,雙手雙腳猶如海中八帶魚一般,死死纏住綢布縫製的布老虎酣睡。
到點了,屋外叫起的銅鑼敲響,劉管事一麵墊腳張望郎主謝藺寢室的動靜,一麵在房門口小聲提醒:“大公子?大公子!該起了,郎主要來查房了!”
這位睡得香甜的孩子,正是謝藺長子謝如琢。
謝如琢迷迷糊糊睜眼,露出那一雙和父親一脈相承的鳳眼,他臉頰豐腴,腮幫子微鼓,坐起來想了一會兒,又倒頭睡去。
劉管事貼耳去聽屋裡動靜,急得嘴起燎泡。
“大公子,今日再貪睡,害上幼學遲到,可要罰兩百個大字!到時候老奴也救不了您!”
劉管事見屋裡沒動靜,心一橫,猛地推門入內。
他瞥一眼小山包似的床榻,心裡叫苦不迭,忙掀開被子,喊來梳發手藝伶俐的下人,幫謝如琢整理衣裳。
謝如琢在下人們手忙腳亂的折騰裡,漸漸有了個清貴小公子的模樣。槐花黃綠的發帶束住烏黑長發,臉蛋骨相不曾長開,還有些稚氣,隻那雙困倦的眉眼輕輕抬起,帶著被吵醒的戾氣,哼道:“昨日剛背書到淩晨,還沒睡夠三個時辰又要我起,拉磨的驢也沒我這般辛苦,我到底是不是爹親生的兒子?!”
“渾說什麼?”
謝如琢氣悶的抱怨剛脫口而出,屋外便響起一記威嚴冷峻的嗓音。
劉管事不由一凜:“郎主來了。”
謝如琢脊背發麻,瑟瑟發抖。對於父權天然的畏懼,迫使他抬起頭,迎向男人掃來的兩道清冷目光。
門外的謝藺停在階前,他的五官俊秀,肩背清臒,脊背挺直,一襲緋色公服壓不住他凜凜積威的氣勢。
謝如琢見到他,心生懼意,不情不願地撇嘴,低聲喊了句:“爹。”
謝藺薄唇輕抿,清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默了默,道:“罰三百個大字,再去你娘的牌位前磕頭認罪。”
“是。”
謝藺沒有與謝如琢多說什麼,他轉身離去,留下黯然神傷的小兒郎。
謝如琢囫圇吃了兩口早膳,在劉管事心疼的目光下,小步跑進謝府的祠堂。
謝如琢一腔抱怨,到祠堂裡便煙消雲散。
他燃了香,爬上蒲團,向母親賠禮道歉,虔誠認錯。
等劉管事幫忙小孩插好供香,謝如琢抬頭看了一眼牌位後的畫像,畫像上的女子很溫婉美麗,仙姿佚貌,那是謝如琢的母親。
這幅畫像,是謝藺用細膩工筆,親手繪製。
而畫卷一角,還有四個字。
落筆正是:吾妻,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