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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室日常 草燈大人 6582 字 3個月前

第十五章

第二天,紀蘭芷一大早醒了。

昨夜太忙碌,紀蘭芷忘記給房間熏驅蚊的艾草,臉上被毒辣的蚊蟲叮咬出一個大包。

她看到既癢又痛、好似血痣的腫包,頓時瞠目結舌。

不、不行。

雖說這樣一個小小的紅印子不能損傷她的花容月貌分毫,但今晚進山,禦前官吏和家眷都要聚在一塊兒吃筵席的,她決不能頂著這樣一張有瑕疵的臉示眾!

思及至此,紀蘭芷隻能取一條銀鏈麵紗遮臉,等過兩日消了紅痘子再用真麵目示人。

幸好許多閨閣女子在外羞怯,都會用風帽或麵紗遮臉,紀蘭芷並不惹人注意。

今日,百官都會追隨皇帝的鑾輿前往京畿附近的聖台山。

巡狩的吉日定下後,禮部官員和光祿寺差役早上山打點過山中野居的農戶與獵戶了,就連獵場也讓羽林監指揮使徐昭清場。此舉目的,主要是驅趕一些高大的熊瞎子,以及成群的山狼野禽。

畢竟乾寧帝再如何不服老,也有六十多歲的高齡。帝王萬一出個閃失,十二監和禁軍衙門都得擔責,他們是提著腦袋伴君的臣子,不求有功隻求無過。

這次行圍狩獵,大半個京城的官宦人家都去了。

天子腳下,皆為臣子。

除了內閣大學士謝藺、羽林衛指揮使徐昭、皇子、公主、君王宗親,這樣的近臣皇親有資格伴架同行,其餘官吏隻需驅車出府,跟上開路的儀仗隊便是。

盛氏不喜紀晚秋,可她心善,沒有苛待庶女,隻單獨派了一輛馬車給她。

紀鹿和紀晏清本來和爹娘一塊兒坐車,但他們和紀蘭芷相熟,私心想去二姑姑的車上吃小點心。

於是,兩個小孩謊稱要說故事彩衣娛親,逗盛氏開心,和紀明衡哀求許久,終於得以爬上盛氏的車架。

盛氏一看兩個鬼靈精,哪裡不知道小孩隻是嘴饞。

她笑著逗孩子:“要是祖母這裡沒有小點心,你們還上車嗎?”

紀鹿犯難,倒是紀晏清聰明,他輕咳一聲,說:“我們不是圖吃的來的,是真心想和祖母一塊兒坐車,陪您聊天解悶!”

小孩言之鑿鑿,但私底下的歎息又暴露他們貪吃的事實。

盛氏笑得合不攏嘴,忙吩咐嬤嬤拿出點心匣子:“好好好,祖母知道你們的心意了。放心,祖母車裡的點心準夠!”

建康侯府的府邸建在內城坊市,而謝家從前家貧,家府買在內坊三環開外。即便後來謝藺平步青雲,家宅也沒有換新,隻把謝如琢住的小院休憩了一番,添了個夜裡能熱水煮奶的小灶,還把他房中所有家具換了新。

等紀蘭芷的馬車跟著官兵駛進主道,正好看到謝如琢被劉管事攙扶,小心翼翼踏上馬車。

紀蘭芷想起謝藺早坐官車隨架出城,家眷則是私乘家馬車,隨隊出行。

謝家人口凋敝,謝如琢一個小郎君坐車難免寂寞。

紀蘭芷撩開車簾,遠遠對謝如琢招手:“琢哥兒,要來和車裡和呦呦、清哥兒一塊坐嗎?”

謝如琢悶頭上車,忽然聽到紀蘭芷喊他,心裡一喜,原本冰冷的鳳眸瞬間亮起。

他朝紀蘭芷行禮:“學生見過紀先生。”

他們如今是幼學師生,彼此相處不會招惹諸多閒話。

謝如琢昨晚便知聖台山路途遙遠,早上啟程,恐怕夜裡才能到獵場。

謝藺不能從旁照顧兒子,唯恐小孩車上挨餓,還特地讓廚子備下十二攢盒的肉脯、果乾、糕點,甚至還有幾個裝有牛乳、涼水的羊皮水囊。

謝如琢的衣食住行都有父親打點,他自己則帶了四書五經、還有一些詩賦大家的詩集,除了文課書以外,他另帶了一些如九連環、狄戰推盤等等這類的益智玩具。

謝如琢打算去坐紀家的車。

他看了一眼劉管事,說:“把我的吃食和玩具拿下來,我要分給朋友們。”

紀鹿和紀晏清見謝如琢過來,喜不自勝。等馬車靠邊,他們迫不及待跳車去迎。

紀晏清春風滿麵:“謝如琢,你來坐車正好啊!祖母的車可寬敞了,你等著,我等一下給你拿最軟的靠枕!”

紀鹿也笑:“呦呦和哥哥剛才吃了好甜的棗糕,還有兩塊,我留給你。”

謝如琢知道自己不能白占朋友便宜,他眨了眨眼,說:“我爹也給我準備了點心,等會兒你們可以吃。還有狄戰推盤,你們玩嗎?”

狄戰推盤是一個借用“齊國軍與戎狄雙方交戰”的故事情節為核心,利用二十個方塊木格組成的棋盤遊戲。孩童隻要推動齊國主將的木塊,幫助這枚棋子躲避木槽子裡的戎狄騎兵,抵達關隘終點,便可大獲全勝。

謝如琢已經破局過無數次玩具,今日帶來也隻是無聊隨便擺弄。

他覺得有趣的東西,對於紀晏清來說就太枯燥了。

紀晏清歎氣:“還是彆了,我可不想出門玩還要學棋盤算術!”

紀鹿讚同地點點頭:“呦呦還是喜歡跳繃繃繩、翻花繩,或者看晴川姐姐打絛子。”

晴川是紀蘭芷的貼身丫鬟。

由於去聖台山的人馬太多,各家都沒有帶丫鬟仆婦的份例,晴川和季嬤嬤都沒能跟來。

晚上大部隊抵達獵場後,內廷自會派來伺候各家官吏家眷的內侍與宮女。

沒一會兒,紀蘭芷撩簾露麵。

她今日穿了一身清逸的夏衫,發間插一支清幽的闊葉豆娘簪子,裙擺隨風湧動。即便麵紗遮臉,也擋不住那眉眼裡流轉的溫婉多情。

紀姨母這身打扮,幾乎和謝家祠堂畫像上的母親一致。

謝如琢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

沒等他上車,身後忽然傳來了另一道微冷的女子聲音。

“琢哥兒,來葉姨母的車上坐吧。前些日子,你不是對古琴譜《碣石調》有些興趣?恰巧葉姨母得閒,一路同行還能夠指點你一二。”

葉祭酒伴君先行一步,葉婉君本就是要跟著儀仗隊行車的名門閨秀,左右是遲了,她便來接謝如琢。

隻是,謝如琢先應了紀家的馬車,轉頭葉婉君又大庭廣眾之下截胡,場麵上便不大好看了。

坊市喧鬨,人聲鼎沸,絕大多數的高門婦人都忙得團團轉,各家自掃門前雪,哪裡有空管這一場小切磋?唯有一些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小門戶停下車,假借整理行囊,捧出一果盤瓜子,邊磕邊看戲。

葉婉君忽然出聲,倒讓紀蘭芷輕輕挑一下眉頭。

她看似和紀蘭芷爭人,實則故意教謝如琢為難,把一個小孩子架在火上煎烤。

謝如琢尊師重道,一邊是相識多年的葉婉君,一邊是玩得很好的朋友以及紀姨母。他做事最圓融妥當,性情也很溫和,即便父親落過葉婉君的臉麵,他也念在舊情,不願意給葉婉君難堪。

可是,葉婉君竟釜底抽薪出這樣一招,分明是故意欺負謝如琢一個小孩。

莫說紀蘭芷,便是盛氏聽到了,也有些不喜葉婉君咄咄逼人的做派。

長者怕小孩難堪,偷偷打簾看一眼。

謝如琢分明想坐紀家的馬車,可葉婉君當庭發話,謝如琢又在想兩全其美的法子。

一時間,小郎君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孩子家家進退兩難,看著實在可憐。

紀蘭芷本想勸謝如琢上葉家馬車,可她看到小孩低垂的頭、微紅的眼眶,不知為何,她想起多年前逃離中州的那一日。

紀蘭芷舍下哇哇大哭的孩子,逃往上京。她深知二哥心善,必會照顧好孩子,她該放心。

可聽著幼童哭泣,紀蘭芷又覺得心如刀絞。人心都存有悲憫,見到淚眼,難免於心不忍。

如今,她既認下謝如琢當半個兒子,自然該護著他,不讓他受半分委屈。

於是,紀蘭芷親自下車,朝謝如琢伸出手。

“琢哥兒,來,你不是把算學冊子落姨母車上了嗎?你先上車做題,琴藝的進益倒是長久之事,不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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