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客棧不大,隻有十來間客房,楚師兄,我把最好的一間留給你跟賀公子了。”鄧陽對楚孤逸擠眉弄眼。
楚孤逸矜持一點頭:“嗯。”
賀涼水:“……”
客棧老板是個中年女子,神色萎靡,勉強打起精神讓夥計負責招待。一名青霄弟子唉聲歎道:“這老板娘也是可憐,丈夫與大女兒都因為炎毒死了,小兒子現在在義莊。”
“義莊?”賀涼水詫異。
“中了毒的鎮民,無論死活都送去了義莊,義莊現在是裡三層外三層,忙得不可開交。”
話音落下,鄧陽的傳音玉符就亮了,為了方便與其他仙門聯係,仙門之間有“公用玉符”以備不時之需,互相傳遞消息。
反過來講,楚孤逸贈與賀涼水的傳音玉符屬於私人玉符,除非接入其他人的傳音口令。
“……師兄,他們知道你來了,在安善城處理過炎毒,都眼巴巴地盼著你過去呢。”鄧陽道,“你現在就是落霞鎮的救星啊。”
楚孤逸不置可否,略帶疑慮地看向賀涼水。
賀涼水道:“你去吧。我在客棧等你。”
楚孤逸吩咐兩名弟子,“你們二人留下。”
兩名弟子點頭,“楚師兄請放心,我們一定保護好賀公子,不讓奸邪小人接近。”
楚孤逸等人出了客棧,往義莊走去。這會兒已經暮色四合,鎮上越發靜謐,偶爾傳來海鷗不祥的叫聲。
柳畫鳶哭喪著臉:“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早知道就待在藥穀了,混吃等死總比送死強。”
賀涼水道:“隻要你不四處亂跑,不作死就不會死。”
肥啾從賀涼水懷裡鑽出來,暈暈乎乎的,“好奇怪啊,一到這裡我就犯困。”
賀涼水拎起這隻肥鳥,“彆美化自己懶蛋的行為,你現在除了吃就是睡,過幾天肯定胖得連飛都飛不起來。快去運動運動,探查一下鎮子上的情況。”
肥啾哼唧一聲,撲打翅膀飛出客棧。
兩名弟子給賀涼水與柳畫鳶叫了一桌酒菜,賀涼水吃不下,柳畫鳶凡人之軀,倒是胃口大開,飯菜入口才知自己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你們也彆愣著,坐啊。”賀涼水招呼那兩名弟子。
兩名弟子憨笑落座,悄聲問:“賀公子,你是怎麼避開辟邪羅盤搜查的?”
賀涼水微微一笑,拿出一塊黑色的石頭,與一卷畫紙,“這叫磁鐵,這個是大陸地圖。”
辟邪羅盤之所以可以察覺魔修的氣息,主要是因為魔修身上的磁場,與普通修士不一樣。賀涼水吃了柏靈兒所製的隱息丹,本就將魔息蓋得七七八八,隻要找到一塊大小適宜的磁鐵,配合北海的地理方位,就能將自己融入“自然”,辟邪羅盤指針當然不會指向他。
說白了,魔修身上的魔氣,也是天地孕育而生,不僅僅存在於魔修身上,其實隨處可見,隻是十分稀薄。辟邪羅盤設計的最初,就忽略了這些天然魔氣。
賀涼水道:“大道自然,誠不欺我。”
兩名弟子佩服道:“賀公子當真智計無雙。”
賀涼水來了勁兒,諄諄教誨:“你們隻要記住,用科學的眼光看待發展,一切都有最優解。”
“??”
柳畫鳶吃得滿嘴流油之際,又看到了張嶸那張歪著嘴的臉。
張嶸大搖大擺進門,“吃著呢?”
兩名弟子霍然起身,拔劍,“這家客棧已被青霄包下,閒雜人等勿進。”
張嶸臉頰肌肉抽搐,“知道被你們包下了,就你們財大氣粗?我也包了一家客棧。”說著,笑嘻嘻地問柳畫鳶,“姑娘,我住的那家客棧做的燒雞才叫一絕,你要不要去嘗嘗?”
柳畫鳶咬著雞腿,翻個白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張嶸被趕了出去,麵上羞怒難當,口中喊道:“柳姑娘,我是真心的,你考慮一下我!我保證你下半輩子吃香的,喝辣的!”
柳畫鳶:“這人腦子有毛病吧?我看起來很好騙?”
賀涼水抹了抹不存在的淚水,欣慰道:“閨女長大了,沒那麼容易被騙了。”
“……”
楚孤逸這一去,就是一個時辰,還沒回來。賀涼水洗洗睡了,睡前拿出傳音玉符放在枕邊,防止楚孤逸有什麼事叫自己。
閉上眼,他就進入了夢鄉,走在一條白色的通道上。
牆壁一半淺藍,牆上安了扶手,一道清瘦羸弱的背影,扶著牆走幾口就要歇兩口。她身上的藍白條病服沒變,幾個月過去,無端成了一片飄蕩的雲,把她裝在裡麵,輕得仿佛隨時會飛走。
“靈靈。”
少女的背影慢吞吞回過頭來,頭上戴著白色毛線帽子,麵頰瘦了一圈,姣好的麵容如同缺水的花瓣,唯有那雙眼睛,一如既往水靈靈的。
“哥。”少女笑起來,“你來了。”
賀涼水忽然有些不認識,這是他的妹妹嗎?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短短幾個月而已,病痛可以讓一個人變化如此之大?
“哥,你給我帶什麼了?是蛋糕嗎?”
賀涼水手裡拎著超市購物袋,推過邊上的輪椅,說:“我給你買了草莓乾,蛋糕等你病好了之後再吃,好嗎?”
“嗯。好。”賀靈靈坐到輪椅上,取出購物袋裡的草莓乾,吃了兩顆,便不再吃。
化療之後,她胃口越來越差,基本吃什麼吐什麼,她收好草莓乾,說:“我慢慢吃。”
賀涼水推著輪椅,問過護士,給賀靈靈披上小毯子,出去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