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寬人設不倒,仍是那個道貌岸然、滿口仁義,實則最自私自利的青霄掌門。
原書中寫過,本來上一代青霄掌門是個最光風霽月的人物,本想把掌門之位傳給一名才貌雙全的女弟子,可惜女弟子紅顏薄命,後繼無人,才落到了徐平寬手裡。
就算秦楓曾是徐平寬最寵愛的弟子又如何,秦楓死了他固然傷心,若是死了還不讓他安寧,那對不起,隻能請秦楓再死一次。
美其名曰,超度安息。
這其中還有一個沒死透的葉青飛。
楚孤逸禦劍從未這麼快過,說是閃電也不過為,站在飛劍後頭的賀涼水差點凍成冰棍。
十裡之外,鬱鬱蔥蔥的大片竹林中,青霄南鬥弟子肅穆以待。
安魂陣並不複雜,隻需兩名弟子即可完成,難的是秦楓與葉青飛的狀態,一旦受到威脅,便會“暴走”。
他們不得不布下伏魔陣以備用。
安魂陣已經開啟,被縛上捆仙繩的師兄弟倆在其中,秦楓還算老實,葉青飛卻是極為暴躁,數十名弟子小心地控製著他。
葉青飛本來無甚表情的臉出現波動,幾名弟子極為不忍,紛紛道:“掌門,葉師兄他好像很痛苦……”
徐平寬握緊青霄寶劍,道:“他已是傀儡之身,沒有神識五覺,繼續!”
安俊望著子車良,“師父……”
“閉嘴。”子車良道。
安俊還是沒能忍住,“安息陣本是讓亡靈安息之陣,這葉青飛是生魂,如何讓他安息?”
子車良不做聲,視線忽而凝於半空,麵色微變。
楚孤逸禦劍而至,下了飛劍當即冷聲質問:“師父,子車掌門,你們在對我師兄做什麼?”
徐平寬臉頰肌肉僵硬,他瞞著楚孤逸就是怕有現在的場景,結果怕什麼來什麼。他狠狠盯了一眼鄧陽,鄧陽扭頭裝作沒看見。
楚孤逸看向安魂陣內不停掙動的葉青飛,語氣難掩焦灼:“請師父立即停下!”
“你來搗什麼亂?”徐平寬道,“給我回去治理海水中的炎毒,那才是你的頭等大事,不然這沿海的百姓都要遭殃。”
“海水要想辦法淨化,二師兄與三師兄也要救。”楚孤逸一字一字道,“請師父,立即停止安魂陣。”
徐平寬怒不可遏:“你這是什麼語氣?在威脅我嗎?尊師重道,這四個字你給我回去抄一千遍!”
“好一個尊師重道。”賀涼水冷笑,“敢問徐掌門,您現在所做之事,是何‘道’?”
“我青霄派的事,用不著你一個魔……外人來插手。”
“我沒有插手,我隻是插嘴而已。而徐掌門現在做的,可是實實在在的謀害徒弟之事。”
“信口雌黃!”徐平寬麵皮漲紅。
“不然你為何要將還是活人的徒弟,投入死人才用得著的安魂陣中?這與殺他有何區彆?”
徐平寬生生噎住。子車良道:“賀公子,話不能這麼說,若非萬不得已,徐掌門也不想這麼做。”
“對,我這麼做,都是為青飛好,你懂什麼?”徐平寬吐出憋在喉嚨裡的那口氣,“他是我徒弟,從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沒人比我更疼他,所以我才更希望他有尊嚴地活著,有尊嚴地死去,作為青霄的弟子,作為一名正道修士。”
又對楚孤逸道:“你看看你三師兄現在的樣子,這還是他嗎?不是了,他現在就是一個傀儡。”
楚孤逸捏緊十指,沉聲道:“葉師兄還活著。”
“他是活著,但他現在與死了有什麼不同?他被挖了金丹,做了三年傀儡,他的魂魄,還有秦楓的魂魄,都被魔氣汙染,回不去了。”
“無論如何,總有辦法喚醒他們的神識。”
“就算喚醒他們,他們也已沒有回頭路。”徐平寬決然道,“不如讓他們作為名門正派的弟子進入輪回,再世為人,不好麼?這是最好的選擇。”
“什麼叫回頭路?”楚孤逸問,“師父,在你眼裡,秦師兄與葉師兄已經是魔修了,對嗎?”
徐平寬指著安魂陣內的兩人,“你看看他們,不是魔修是什麼?三年前,他們就死了,本不該再出現在這世上,還能留下一世芳名,現在全毀了,不能一錯再錯!”
“什麼叫一錯再錯?我們可以製止他們再傷害彆人,不會再‘犯錯’。師父你說的‘錯’,隻是因為他們是魔修。他們成為魔修,就是錯的嗎?”
“不是錯是什麼?他們也是我徒兒,我也心痛,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能保住他們的名譽?”
“名譽……”楚孤逸覺得可笑,“在你眼裡,二師兄三師兄的命,竟然沒有他們的名譽重要?沒有你的臉麵重要?”
“混賬話!”徐平寬抬起手掌,顫抖著,終究沒敢落下去,“秦楓已經死了,葉青飛也跟死了沒兩樣,讓他們安息有什麼錯?難道你不想讓他們安息嗎?”
“他們安息不了。”楚孤逸眼眶微紅看向安魂陣,“如果能安息,三年前就安息了。仇未報,又如何安息?”
徐平寬愕然。
安魂陣內,葉青飛背脊顫抖,表情痛苦不堪,奈何說不出半個字,黑白分明的眼睛茫然四顧,及至看到秦楓,忽然瘋了似的想將對方推出安魂陣。
秦楓卻一動不動,周身魔氣竟越發濃鬱。
徐平寬驚道:“怎麼回事?!”
安魂陣弟子被這股濃鬱的魔氣襲擊,口吐鮮血摔了出去。其餘弟子駭然:“伏魔法陣!”
楚孤逸一劍斬地,以力敵千軍之力在伏魔法陣即將升起來之前,將其破壞。
徐平寬怒斥:“逆徒!”
緊接著,秦楓如同惡煞修羅般衝過來,徐平寬不察,勉強提劍格擋,他堪堪穩住後腳跟,秦楓又至眼前,一道劍光為他緩解了迫在眉睫的危機——秦楓被那道劍光傷到脖頸,往後仰倒。
子車良舉劍刺去,鐺的一聲,被另一把黑鐵長劍擋住。
這把鐵劍子車良不可能不認得,還是他當年送出去的,“小楚?!”
楚孤逸擋了這一擊,旋即飛身去截秦楓。
青霄弟子自發在徐平寬身前結成劍陣,秦楓卻無懼無覺,殺氣騰騰,葉青飛立於他身側,大有共進退之態。
徐平寬身形一晃,眼眶圓睜,大約沒想到有一日自己會被兩個徒弟以敵對的姿態麵對。
秦楓與葉青飛那詭異的身法大家是見過的,是以個個不敢小覷,楚孤逸夾在中間,又要防止雙方無傷,又要防備被傷,一時之間場麵無比混亂。
賀涼水在一旁看得著急,忽而耳尖一動,聽到了若有似無的琴聲。
按理說,這天已經亮了,秦楓葉青飛的攻擊力不應該這麼強,除非受到了指使。
“楚孤逸!琴若歡在附近!”賀涼水高聲叫道。
楚孤逸的捆仙繩已經被秦楓破壞,手頭沒有繩子,就地取材砍了細竹枝,繞在秦楓與葉青飛身上,困住他們再交給其他弟子,旋即取出玉簫,於唇邊吹拂,樂聲悠揚,覆蓋那若有似無的琴聲。
兩位傀儡師兄的動作霎時變得遲鈍,楚孤逸禦劍騰空,子車良與幾個弟子緊隨其後,將整個竹林迅速搜尋一遍,奈何琴聲消失,更無琴若歡的蹤跡。
“那魔頭,跑的倒是快。”子車良冷哼。
楚孤逸不置可否,立即禦劍回去。徐平寬立即問:“看到琴若歡了嗎?”
“跑了。”
徐平寬懷疑:“跑?我看是根本沒來吧。”
這話說的,就像賀涼水跟琴若歡是一夥,存心騙他老人家。賀涼水懶得計較,搖著扇子滅火氣。
楚孤逸徑直走向秦楓與葉青飛,路過林鬆煙身邊時,腳步一頓。
“師弟……”
“我以為,”楚孤逸打斷道,“我們四個人的關係一直很好。至少在這時候,你會站出來,幫兩位師兄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