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當眾交到卓南晴手裡的,如果不當眾拆開這封血皇天寫來的信,她就是有理也說不清。
離盼怒道:“賀左使是故意為難我師父嗎?我師父與血魔宗素無瓜葛,血皇天的信,我們不敢收。”
賀泠淡淡道:“我隻負責傳達宗主的意思,這封信看與不看,卓仙師自己決定。”
不看吧,仿佛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似的;看吧,又怕上麵寫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話。
卓南晴忖度再三,當眾拆了這封信,一目十行掃一眼,秀眉輕蹙。
眾人投以狐疑的目光,卓南晴道:“諸位掌門若是不放心,可共覽。”
共覽便是一起看的意思,子車良也不避諱,拿過信,徐平寬把頭湊過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血皇天的信,確實寫得亂七八糟,且字跡歪歪扭扭,一般人看不懂。
信上的大意是,他跟北冥好歹算是好過,雖然梅夫人叛變了,看在多年伺候的份上不予追究,識相的乖乖配合,否則彆怪敬酒不吃吃罰酒。
“猖狂!”子車良徒手將信裂成碎片,撒了出去。
賀泠麵不改色:“卓仙師可考慮清楚了?”
卓南晴道:“此事非同小可,還需商議。”
徐平寬道:“有什麼可商議的,琴若歡這廝作惡多端,絕不能交給血魔宗。”
卓南晴沉默。
北冥占據地理之宜,不一定會輸。但麵對血魔宗的五千魔軍,仙門剛經過鯤神之役,已然損兵折將頗多,戰力還未恢複,若是冒然應戰,傷亡不可避免。
換位思考,如果賀涼水處於卓南晴的位置,他會將琴若歡交出去。
雖然對不起楚孤逸,但為了避免更多的人傷亡,這是最好的辦法。琴若歡死在誰手裡不是死?
楚孤逸何等聰明,見此情形,賀涼水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想到了,不由得麵色微沉。
“好,半個時辰。”賀泠軟硬兼施,“時間一過,我隻能用兵了。”
徐平寬大概得了不逞口舌之快就會死的毛病:“有本事你試試,彆說是你,就是血皇天來了,也休想帶走琴若歡!”
賀泠沒給他半個眼神。
賀涼水搖扇輕嗤,心想要是血皇天來了,第一個落跑的恐怕就是這位徐掌門。
卓南晴道:“還請諸位掌門隨我來,左使請便。”
賀泠並不深入敵營,抱劍道:“我在此處等候。”
以卓南晴為首,眾仙門相繼前往九雲殿,商討此事。
賀涼水慢了幾步,悄摸摸給賀泠遞個眼神,彆亂動,小心陷阱。賀泠不以為意移開視線,他既然敢光明正大地來北冥,就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楚孤逸拽一把賀涼水,“賀先生,你要不要跟我飛了?”
“飛啊。”賀涼水說,“當然要飛了。”
“不許看彆的男人。”
“……”
賀泠隔著老遠都聞到了醋味,轉身麵朝大海,眼不見為淨。
九雲殿內,幾乎成了徐平寬一個人的專場,他慷慨激昂、口沫橫飛、麵泛紅光,總而言之中心思想隻有一個,就是不能將琴若歡交出去,拚死也不能交出去,最好由青霄派來處置。
賀涼水在殿外駐足聽了半晌,氣笑了,說的好聽,拚死死的是誰?肯定不是徐平寬這個隻會躲在弟子身後頤指氣使的掌門。
等到打不下去了,舉雙手投降的肯定也是這位掌門。
為了他那點虛榮心,合該葬送年輕弟子的命?
卓南晴眉頭皺得死死的,一時之間無法決斷。
賀涼水知道她在猶豫什麼,琴若歡再壞,畢竟籌謀了五年,隻為救她。做的惡事再多,也是她的故人。
彆人可以將琴若歡恨之入骨,卓南晴不能。她欠他的,不知如何才能還清。
如果把琴若歡關在北冥,攥在手裡,卓南晴至少能讓琴若歡多苟活些時日。送給血皇天,那就是死路一條。
血債血償,血皇天絕無可能放過琴若歡。
“卓仙師。”林鬆煙出聲道,“可否帶我們去見一見琴若歡?”
時間有限,卓南晴帶他們前往刑宮。
賀涼水這個“外人”被留在門外,隻有掌門與其親傳弟子才有資格進去。
賀涼水不急不躁,蹲在牆角拔草玩,與002嘮嗑:“幸虧血皇天寫的不是情書,不然他就倒黴了。”
002:“為什麼倒黴?”
“他一輩子都彆想給我留下好印象。”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賀涼水說明事情的嚴重性:“他沒有給我留下好印象,我是不會把賀泠許配給他的。”
002還是那句:“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賀涼水:“長兄如父,懂不懂?”
“真把自己當成賀泠的哥哥了?還是把賀泠當成妹妹了?”
提到妹妹,賀涼水沉默下來。賀靈靈走了,賀泠跟靈靈長得那麼像,他怎麼可能不移情?況且這具身體跟賀泠是親兄弟。
刑宮的地宮才是正經的牢房,除了小夙住過的那處,還有一條密道,除了刑婆與少數的幾個弟子,沒人知道這條密道的存在,便是來了地宮也找不到。
密道深處有間牢房,專門用來關押高階魔修,一路布下嚴密的符咒法陣,防止逃脫。自然也防外來者強行闖入。
陣法有破壞的跡象,刑婆顛著小腳走在卓南晴身邊,看上去走得很慢,卻不落半步,道:“那小子想逃,被我捉回來了。”
卓南晴道:“辛苦刑婆了。”
刑婆似笑非笑覷一眼卓南晴,“我是過來人,知道你的心思。萬事萬物講究緣法,生死有命,你莫要陷入迷障,起了執念。”
衣袖下,卓南晴捏緊手指,而後緩緩放鬆,道:“謹記婆婆教誨。”
徐平寬等人跟在後頭,見卓南晴對刑婆尊敬有加,不敢吱聲。刑婆其人,還要從他們師父的師父那一代說起,北冥掌刑人,在當時是出了名的三毒:惡毒、陰毒、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