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孤逸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賀涼水給他扶正發冠,插上簪子。
朱長老等了會兒,不見楚孤逸開口,心下越發忐忑。從前,楚孤逸也內斂,但好歹性情耿直,不難猜出他的行為動機。
現在,誰都無法從楚孤逸沉靜如水的麵容上,琢磨出一絲他的心思。
半晌,楚孤逸方道:“若是血魔宗來犯,我自當全力應對,平日也要防範於未然。在海邊討生活的人,一生當中總會遇到幾次海嘯,難不成因為怕發海嘯,就把海水掏空了?”
朱長老:“……”
“煉魔境如今魚龍混雜,即便血魔宗倒了,還有下一個血魔宗。我天水宗撤離煉魔境太多年,那裡早已不是我們的地盤,想在那裡紮根,就得脫一層皮。”
朱長老眉宇凝肅,“是。”
楚孤逸又道:“如今仙門、天水宗,與血魔宗,算是三足鼎立,天水宗在兩境交界處,不偏不倚,才是正道。無論是仙門還是血魔宗,有任何一個倒了,天水宗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到時修真界,還有安寧的日子嗎?”
朱長老醍醐灌頂,“這才是君上放走仙門的原因?”
楚孤逸:“我隻是不喜歡麻煩而已。”
“……君上深明大義,聰慧果決,真乃天魔君在世。”朱長老厚著臉皮拍馬屁。
楚孤逸一揮手,讓人下去,“彆忘了我交代的事。”
朱長老看一眼賀涼水,頓時變得喜氣洋洋:“君上請放心。”
賀涼水:“?”
賀涼水的頭發又長了一點,能完整地紮一個丸子頭。楚孤逸給他梳攏到頭頂,抹上特製的藥用發油,這樣就能長得更快一些。
“聽說梅夫人留下了,怎麼也沒見著她?”賀涼水問。
楚孤逸笑道:“賀先生這幾日都在屋裡,當然沒見著她。”
“……”賀涼水這就站起來,活動筋骨,“你見著她了?”
“嗯。”
“說什麼了?”
“關於我父親的事。”楚孤逸不瞞賀涼水,娓娓道來。
當年,仙門圍剿楚恒,在天山入魔大開殺戒,隨後楚恒在神誌不清中逃到了煉魔境。恰逢血皇天路過,就把人給帶了回去。
血皇天的目的很簡單,楚恒是天魔君之子,一方麵要羞辱他,以報當年在天魔君那裡受到的恥辱;另一方麵要拉攏他,為自己所用。
血皇天就是這麼不要臉。
當時梅夫人正得血皇天寵愛,但她的私心裡,還惦念著對楚恒無疾而終的愛戀,楚恒一來,她就慌了。
梅挽霜幾次想放楚恒走,奈何楚恒入魔,被關押在血魔宗地牢,她去探望楚恒,很快就被血皇天識破。
血皇天輾轉知道梅挽霜對楚恒的感情,但他不在乎,他跟梅挽霜本就是你情我願的男女苟且,得到身子就好,心這種東西,血皇天自己都沒有。
甚至,血皇天指著瘋魔狀態的楚恒,對梅挽霜說:“你看他現在誰都認不清,要不你把他上了,反正他不知道。”
梅挽霜咬牙切齒地瞪著血皇天。
血皇天勾唇一笑:“我給過你機會,你不要,可彆後悔。”
梅挽霜罵他:“無恥。”
血皇天聽而不聞,望著楚恒,眼瞳灼灼,“等他清醒,定會十分好玩吧。”
“……”
一度,梅挽霜以為血皇天看上了楚恒。
事實證明,血皇天隻想讓楚恒永墮地獄,變得更糟糕,這樣才能心甘情願地為他所用。在楚恒稍微恢複意識後,他就不斷地向楚恒輸出仙門中人都是道貌岸然、人麵獸心的觀點,試圖喚起楚恒的仇恨。
但最終,血皇天失敗了,楚恒的心中,更多的是殺了近千名仙門弟子的愧疚,與絕望。
他再也回不去,見不到他心愛的人,與那個還未出生的孩兒。
楚孤逸望著廊外的樹枝上融化的陽春白雪,道:“我父親不死,他們是不會放過我母親的,更不會放過我。”
賀涼水握住他手,“我明白,我都明白。”
楚孤逸垂下眼睛,親了親賀涼水額頭,“賀先生與我父親,很像。”
“……”
都是可以為了心愛之人,決然犧牲的人。
賀涼水好笑又心疼,他這是又當母親又當父親?
“楚孤逸,我把全部的愛給你。”賀涼水肉麻地說。
楚孤逸就像吃了一朵甜甜的棉花糖,彎起唇角,“我也願意把所有的愛,都給賀先生。”
“我愛你。”
“我也愛賀先生。”
賀涼水:“我愛你愛得不行。”
楚孤逸:“我愛你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永生永世。”
“……”賀涼水絞儘腦汁,“我愛你到宇宙坍縮,再大爆炸!”
“?”
“靠!”躲在廊下啃雞腿的柳畫鳶一大早就被酸掉大牙,“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麼膩?膩死了!”
楚孤逸瞬間冷臉:“你怎麼在這裡?”
“我一直在這裡好不好。”柳畫鳶沒好氣,“是你們忘記還有我這麼個人了!再這樣,我就回家了。”
賀涼水一驚:“你要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楚孤逸:賀先生的甜言蜜語真好聽。
賀涼水:土味情話都能哄成那樣,弟弟就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