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屋內,郭溫兩人焦急難安。劉遵喝了口茶,“凡事講求先來後到,不如表哥你先說。”
溫嶠馬上說:“我今日回來不久,何妍芳便派丫鬟前來,說要退婚。我追問原因,丫鬟卻不願細說,隻道她亦不知。”
郭璞搖搖頭:“大丈夫何患無妻,依我看是溫兄過慮矣。老夫之事卻刻不容緩。”
於是郭璞和溫嶠簡單說了昨晚劉遵離開前,他倆的經曆。
溫嶠反駁說“煙花女子,怎及他的終身大事要緊”。
劉遵見再不製止,兩人說不定要打起來,於是連忙說:“表哥莫急,且讓郭兄將蹺蹊之處一一道出。”
郭璞乘機說:“還是劉賢弟有見地。”溫嶠也冷靜下來,決定先聽郭璞打探到的情報。
且說昨晚郭璞一番逢場作戲之後,問秋月最近有何異常人物曾與巧雲接觸。
秋月回想起眾多恩客,說建康奇人異士眾多,有人左股有十二黑痣,又有人腳上有六星,不知郭璞所找何人。
溫嶠嫌郭璞說話囉嗦,讓郭璞直接說重點。
郭璞說:“據秋月所說,與巧雲多番接觸者中,有一比丘最為特彆。此比丘早些日子不時前去碧玉樓,後來更點名要找巧雲。
“此後巧雲便舉止怪異,不時念些佛偈,又在閨房內供奉佛像。”
“秋月也是此時方知巧雲已死之事,傷心不已。她又說比丘出手闊綽,巧雲有次夜半外出,她料定是去幽會,也詐作不知。”
郭璞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尊小型佛像。佛像是觀音端坐在蓮座上,左手抱一小孩,右手持楊柳枝條,麵露慈祥笑容。
赫然是送子娘娘像!
“秋月說此物甚為晦氣,老夫不拿去她也要砸個稀爛。”
和尚上青樓已頗為古怪,歌伎供奉送子娘娘,更是讓人大出意料。此事果然如郭璞所說蹊蹺之極。
劉遵追問到:“假母竟沒對巧雲失蹤起疑?”
郭璞說秋月隻管恩客錢財是否足夠,是比丘還是閹人俱不在意。若然那比丘能為巧雲贖身,日後巧雲出家為尼也與她不相乾。
郭璞說他又問了和尚特征,在巧雲遺物也找不到其他線索,隻好前來求助。
三人料定巧雲十有八九是被此僧所害,但苦無證據。
劉遵心想此刻正是見識郭璞本領之時,於是開口道:“郭兄自有神通,不如即場起卦,看能否撥開雲霧指點迷津。”
郭璞長歎一聲,搖搖頭:“昨日我已算了劉賢弟前來一事,須知窺探天意頗為折損心神,我又落水受驚,現時元氣尚未恢複。”
溫嶠卻微微一笑,:“表弟非外人也,你不願說,便由我代為操勞。”
原來郭璞當年南渡至廬江郡,廬江太守胡孟康以為天下不至於大亂,不願隨他到建康。
郭璞深感苦悶,於是劍走偏鋒,為胡孟康占了一個“敗”卦,後者卻不信。…。。
郭璞隻好自己先行離開。後來不過數旬,廬江便遭淪陷。
此卦當然是郭璞暗中做了手腳,自此之後,郭璞名聲鵲起。他也順勢把自己包裝成天命術士,再憑借平時的察言觀色,自圓其說。
“老夫也是迫於無奈,方出此下策。世事萬變,豈能光憑卦象處事。”
東晉等級森嚴,郭璞出自河東郭氏,父親是西晉時的建平郡太守郭瑗。但大家族依舊看不起郭璞,更取笑他裝神弄鬼。
溫嶠說:“建康佛寺多在城東及淮水南安民居之間。若要一一追查,可先由附近佛寺始。”
劉遵當場拍板,說佛門清淨之地,要讓他們大肆搜查沒那麼輕易,還是先去紀瞻府上一趟。回來路過佛寺再根據描述排查。
另外兩人也沒有意見,於是便準備一番,劉遵與溫嶠帶上佩劍。郭璞也匆匆回家拿了羅盤——他住處就在附近。
三人很快來到烏衣巷口。
溫嶠心急如焚,正想加快腳步,劉遵卻一把拉住溫嶠:
“我於路上反複思索,何妍芳如此低調行事,或連紀瞻也被瞞在鼓裡。貿然上府,恐打草驚蛇。
“不如先在後門守候,看有否可疑人物出入。若仍無線索,便由我與郭兄借故拜訪,試探何妍芳口實。”
溫嶠也知自己過於心急亂了方寸,劉遵分析確有道理。
於是三人又鬼鬼祟祟地繞路來到紀府後門,藏身在樹叢間。
不知等了多久,劉遵正準備放棄,改為登門拜訪時,卻見一貌美女子從後門偷偷走出。
溫嶠低聲說:“妍芳果真有異!”
劉遵示意溫嶠不要慌張,以免驚動了何妍芳。
卻見何妍芳神色慌張,前顧後盼一番,才向城東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