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遵與豐祁飛快地騎馬趕至北門。韓據和祖渙已在城牆上守候。
劉遵在城牆遠眺,地平線上已經烏泱泱地布滿了流民。
這些流民大多衣衫襤褸,骨瘦如柴,一邊呼天搶地一邊亦步亦趨地往前走。
“據斥候情報,石虎在分兵前來的路上驅趕饑民攻城,人數估計達三千餘人!”
聽完韓據的話,劉遵眉頭輕皺。防貧民入城難,防貧民攻城亦不易。
要對這些人下手,他現代人的思維第一時間還有幾分於心不忍。
韓據等人哪裡會留意劉遵細微的心理波動。
眾人都知這是要先消耗譙城的防禦物資,還有守軍的精力,但又不得不用。
這時期的城池基本沒有甕城,譙城也隻在北邊和西邊有城壕,四個城門前倒是都放有鐵蒺藜和拒馬。
現時距離較遠,貿然放箭是白白浪費。
白日之下,守軍等待著一場殺戮。
不少貧民還沒走近城門,已經蹣跚著倒在地上,再也沒站起來;
還有轉身逃走者,沒走多遠就被後方石虎手下的監軍射死。
而譙城內,投石機已在城牆後架好,祖逖安排了“觀測兵”站在城頭,以便校準射擊角度和距離。
劉遵靜下心來,緩緩走下城頭,開始分析。
石虎不欠缺打仗經驗,用流民作先鋒,除了消耗守兵外,無非就是聲東擊西。
現在譙城的糧食撐個把兩個月是沒問題的,燃料可以拆房屋來補充。
石虎也深知消息泄露,譙城會動員民眾和堅壁清野,現在確實是這樣。他五萬大軍速攻不成,也隻能慢慢圍。
這怎麼看都不劃算。
石勒東北邊有段氏鮮卑、邵續等勢力割據,曹嶷名義上接受石勒任命,實則擁兵自重,不能掉以輕心;
西邊的劉曜已經撕破臉皮,不用多說。
石虎和主力精銳被區區一座譙城牽製住,那自家的地盤都可能守不住了。
石虎看似凶猛,隻要頂住前幾天的攻勢,還真隻好敗興而歸。
史書上石勒又派了桃豹和五千兵前來支援,重點是在讓石虎這五萬大軍抽身離開,讓祖逖不敢偷襲。
所以不能熱血上頭,想出城偷襲,也要等好時機。
現在首要問題是祖逖突發病倒,就連劉遵有後世史料也心中不安。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消息被敵方利用了,那真的可大可小。
這幾天說啥也要頂住。
大批貧民已經走到離譙城百米以內。城牆上,劉遵果斷下達了攻擊命令。
弓箭破空聲、巨石掉落聲、流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隻要攻下這座城,糧食、女人就是俺們的了!”
流民也開始鼓舞士氣,發起一波又一波衝擊。
石虎終於將正規軍派上場,大型投石機在弓箭的極限範圍邊緣架好。
說是投石,其實混合了很多泥土。…。。
石虎不用任何人提醒,投過來的還有流民和俘虜血淋淋的頭顱。
見守備有序,士氣正旺,劉遵於是下了城頭。他回頭看了兩眼城門,騎馬往望樓而去。
居高臨下,才好指揮調動隊伍。
他心中沒有過多感概,也不覺得是什麼弱肉強食。
譙城已經收留了部分鄉民,可以說該做的都做了。貧民可憐就要救,但譙城百姓也沒有錯。
被眼前的景象迷惑,隻會陷入“電車難題”的牛角尖裡。
這一切都不是劉遵造成的,他沒必要背負這個選擇的困境。
穿過層層迷霧,直抵背後的核心,才能治本。
不然他也留在葛洪那裡花幾年時間學醫算了。
說教的東西想得太多了,劉遵揉了揉太陽穴,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回眼前。
還沒到望樓,南門方向竟然跑回來一大隊守兵,不成隊形。
劉遵心中一驚,所有親信護衛拔刀擋在守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