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興四年十二月,王敦以“清君側”為名,誅殺劉隗的上疏已抵達建康,現在長江下遊正緊急調兵勤王。
而中上遊的王敦、甘卓和劉遵三者卻像下鬥獸棋一樣,互相算計。加上還有湘州的司馬承,以及在吳興與王敦遙相呼應的沈充,形勢錯綜複雜。
而北麵還有石勒虎視眈眈,隨時南下攻略豫州。
王敦的戰艦已經在武昌城外的江麵上排開。隻要他一聲號令,即可順流而下。
221年,孫權自建業移治於鄂,改鄂縣名為武昌,設武昌郡。
沙羨縣境內的江夏山因為可以拱衛上遊,孫權便於黃武二年(223)派人在山上近江處築城。此城周圍約二三裡,因隔江麵對夏水入江口而取名夏口。
前排的蒙衝連成一片,望之若山。王敦坐鎮的樓船巨艦方近百步,足可容納千餘名士兵。
船頭繪有鷁鳥,這種傳說中的的水上神鳥,連水妖浪怪也畏懼。
此艦隻有兩層,因修建過多樓層,船體的重心會過高,遇到風浪時反而容易翻側。
為準備此戰,王敦早已為水師配備了精良的兵甲器械。乾擼戈矛,弓弩矢箭,均取上等材料而造。
但望著襄陽方向,王敦心中還是隱隱覺得不安。
數日前,謝鯤已經回到武昌。在得知劉遵的答複之後,王敦讓謝鯤退下,又馬上與錢鳳商議此事。
“老夫當年派遣密使,編排劉琨謀反罪名,不料竟讓劉遵小兒幸免遇難。如今竟肯與我同謀,個中可是有詐?”
錢鳳是吳興人,王敦任命他為鎧曹參軍,實際上就是軍師。
同時錢鳳也是沈充所派來的心腹,因此王敦在錢鳳麵前是百無禁忌,有話直說。
錢鳳身為謀主,心思也相當細密,他盤算了一會,已經得出和劉遵之前相似的結論: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劉遵此人隱忍至今,必定不會聽命於將軍。所謂假意出兵者,不能儘信,此子不可不防。”
“不過劉遵部下隻有數千,還需防衛石勒入侵邊關。他就算有心複仇,也無能為力。
“段文鴦投靠劉遵,雖然讓人始料不及,但南方非騎兵發揮所長之地。我方隻要多加提防,劉遵再陰險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然而甘卓盤踞襄陽,手中有萬餘精兵。雖然也與(前)趙國交接,但隻要守住武關,劉曜便難以打開缺口。如今攸關之事,還是要以爭取甘卓為重。”
王敦雙目如蜂,眼中殺機隱現,讓人不寒而栗。他鼻孔裡冷冷哼了一聲,開口道:
“甘卓如今守成多疑,已無複往日雄姿。欲行此未竟之事,我看也指望不上此老匹夫罷。”
錢鳳也接上話來,“還有司馬承也是心腹大患。桓羆此行已曆多時,卻不見回複。我看必定是被司馬承所囚禁。”
王敦拍案而起,咬牙切齒地說:“司馬睿都欺負到頭上來了,這些江東士族拿我當出頭鳥,自己則躲在後麵看戲。哼,想得倒是挺美!”…。。
說完此話後,王敦猛喝了幾口烈酒,心中怒意更盛。
“傳令下去,讓南蠻都尉魏乂、將軍李恒、田嵩領兩萬士兵,南下攻占長沙!”
激動了一番後,王敦果斷調兵遣將,之後重新坐回席上,平複心情。
畢竟是五十出頭的人了,萬一有什麼閃失,那彆說清君側了,連這裡將領的人頭都要不保。
王敦閉目養神後,感覺緩了過來。
他再次開口,不過沒有再痛斥他人不是,而是轉為稱讚同黨,“還是士居深得我心。事成後,我必讓士居擔當要職!”
士居是沈充的字,錢鳳與沈充為同郡同鄉人。沈充身為南方武力豪族,卻一直得不到司馬睿的重用,心中早已不忿。
沈充有財,王敦有兵,兩人一拍即合,共謀大事。
王敦的思緒回到眼前。今日便是商議好的發兵之期,卻遲遲見不到甘卓的出兵響應。
他心存僥幸,希望是甘卓路上遇到阻礙或風浪,但甘卓連使者都沒派來,顯然是退縮了。
但“清君側”的旗號已經打出,此等大事豈可當作兒戲,再猶豫下去隻會作法自斃。
到時其他將領可以用同樣理由把他擒獲。
不能再等了,今日便是南下之時!
士兵已在船上站成隊列,諸位將領也靜待王敦的誓師。
寒風吹過,此行是吉是凶,本來信心十足的王敦也沒了幾分底氣。
但身為主將,他知道萬萬不能表露出半點膽怯。
長沙城殘舊,司馬承赴任不足一年,諒其召集湘州各地兵力堅守,也支撐不過二三月。到時這萬餘名南下援兵必能成為壓垮司馬睿的最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