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魁對於四爺來說就是動動手指頭的功夫，花燈定是四爺的。”
麵相憨厚的男子不甚熟悉地奉承著，身邊幾個人都在點頭附和，聲音大到黛玉這邊都能聽見。
水溶立在窗前背對著他們，麵上沒有一絲表情。
墨色麵具遮擋住眼眸，裡麵是冰封般的冷淡。
他的容貌本就過於俊美，以至於有淩厲的壓迫感。
這會斂去笑意，骨子裡的疏離便開始蔓延，從窗前俯瞰而下，就像君王在巡視臣民。
若是他身後喋喋不休吹捧的人看到水溶此時的表情，怕是會立刻閉嘴。甚至恨不得直接從窗前跳下去，也不想與這位閻王在一個屋子裡。
黛玉看著他目光偏轉移動，自下而上，最後定格在自己窗前。
這一眼裡沒有了之前的調笑，冷意宛如冰水寒涼。
當對方視線放到自己身上時，似乎能將人從裡到外看得一清二楚。
水溶眸子有了短暫的停頓，修長眉梢緩慢挑了挑，像是從裙擺色澤中認出了對窗的人。
他麵上冷色褪去、冰雪消融，宛如畫作變得生動起來。
剛剛能看透人心的冰冷就像是一個幻覺。
這會他又恢複成先前風流公子哥的做派，唇邊笑意緩緩變深，伸出指尖點了點自己胸膛。
水溶薄唇勾起一絲弧度，無聲做了一個口型。
有緣千裡來相會啊。
黛玉被他這動作一勾，又想起之前倚靠過的懷抱，在混亂人群中結實可靠。
她帷帽下的唇角抿了抿，離開窗戶幾步回到位置坐下。
“妹妹才不要管彆人怎麼說，妹妹才是第一。”
林清沒來得及往外望，隻以為黛玉是被對麵的話惹生氣了，連忙亦步亦趨跟隨。
他極力誇讚自己妹妹，伸出大拇指比劃：“且讓他們得意一下，等結果出來就知道了。”
在林清心中，妹妹就是全天下最厲害的，任何人都比不過自己的妹妹。
黛玉被他的模樣逗樂了，伸手拍了拍自己哥哥的胳膊，彎彎眼眸應承：“好啊，哥哥瞧著吧。”
咚咚咚的鼓聲更加大了起來，人群察覺到信號開始彙集聚攏，喧雜的熱鬨聲迭起。
一名裝扮端正的老者邁上了台。
他嘴邊掛著實誠的笑，視線環顧一圈，在水溶廂房頓了頓，笑意越發誠懇。
“這次燈會比試，分為文武兩類。由兩邊第一決出最後的勝者。”老者語速慢悠悠的，不緊不慢地介紹了旁邊坐鎮的人。
那些皆是書院的大儒，正是由他們來判定文試的勝負。
此類文雅聚會，往往能吸引來不少學者，也是書生熱衷參加的緣由之一。
若是能在比試中好運得到大儒青眼，那也是一條難得的機遇門路了。
“文試比的是對子。”老者一拍手，便有書童抬出一個榜單。
老者掀開榜單，露出上麵特意挑選的十大絕對，笑意更豐富了些，“大家有一炷香的時間。”
誰對得最多最好，誰就能進入下一階段的評選。
黃色香柱隨著他話音一落便被點燃，升出寥寥白煙。
嘩鬨聲陸續停了下來，書生們紛紛將眼睛睜大，馬不停蹄估量著十個對子。
老者安之若素，慢騰騰地將十大絕對挨個讀了一遍。
黛玉自然選文。
對於詩詞對子，她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自小便熟知文墨、出口成章。
在老者念題目時，黛玉一手撐起臉龐，順著他的話，悠閒地答出了下半句對子。
“雞饑盜稻童桐打。” *
“鼠暑梁涼客咳驚。”
“風竹綠竹，風翻綠竹竹翻風。” *
“雪裡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
這一句句猶如水到渠成般的順暢，對答如流。
隨著黛玉答出每一句，侍女便順勢將其記下。等到老者念完題目，答紙也正正好被填滿。
黛玉伸手拿起答紙略微瞧了眼，臉頰隨之鼓了鼓，察覺自己還是被剛剛那人影響了。
以前自己可不會這般出風頭的。
黛玉心頭暗暗嘟囔兩句，將答紙放了回去，隨眼瞥過目瞪口呆的林清，眸中興味盛滿了些。
“哥哥為何如此看著我？”她唇邊帶起盈盈笑意，語中皆是好奇，明知故問逗了一句。
林清嘴巴微微張大，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黛玉。
他知道自己妹妹文采出眾，絕對不低於任何人。可偏生是個女兒家，也不好出來拋頭露麵。
所以一旦有這類比試，他總要拉著妹妹一塊。
哪怕其他人不知道是妹妹，也要將文采展露出來。
他已經習慣妹妹次次能奪魁。可如同這次般的直接答題，他還是第一次見。
直麵聽著都有些發懵。
就像是不需要思考一般，徑直就能將對子順道而出。
要不是這次是自己拉著妹妹來的，他都要以為妹妹提前知道題目了。
“哥哥怎麼一副傻乎乎的樣子。”黛玉抿唇想壓製住話語中的笑音，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這是吃驚呢。”林清這才回過神，將下巴收了回來誇耀一句：“還是妹妹厲害，日後也教一教我對子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