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抬頭呆愣愣望著黛玉，腦海中一個字一個字的蹦了出來。
這是神仙嗎？我是不是已經死了入天宮了？
侍女們此時也反應過來，拉的拉抬的抬，將人小心扶持起身。
“你是誰家的孩子？”黛玉垂眸溫聲問了一句，由著侍女將帷帽整理好了，視線從她麵上劃過。
女孩嘴唇蠕動了會，卻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任由侍女擺布，絲毫不帶反抗。
這實在是太乖巧的，乖巧的都有些不對勁。
黛玉正要再問一句，就聽外頭嘩啦啦一陣跑動，而後是嗬斥響起。
“人呢？跑哪去了？居然敢跑？還是打的不夠！”伴著沙沙聲響，一個小沙彌從林後露出臉，急急忙忙追趕過來，口中還在惡狠狠訓斥。
“好啊，你以為躲著就沒事了？這次看我不打死你。”
小沙彌壓根沒看旁邊人，囔著就衝上來拉人，直接被林清一腳利落踹了回去。
“他不是遠山寺的。”黛玉上下掃了掃，從衣袍看出不對。
摔在地上哎呦呦的小沙彌捂住肚子，疼得滾來滾去根本無力反駁，抽口冷氣嘶喊喚人：“嚴老爺——”
“哎呀這是怎麼了？”衣著富裕的老者詫異上前，看到林子中黛玉一行人立馬刹住腳步，急急問好：“各位有禮。”
“公子好眼色，他是姑蘇葫蘆廟的，來遠山寺掛單。”
嚴老爺將小沙彌來曆解釋了，又指了指英蓮歎道：“這是我的丫鬟，手腳有些不乾淨，今兒又被逮著偷東西。的確是教訓了幾下，沒想到官差來查人，她就跑了。”
他的說法有理有據，話末唉聲歎氣，讓人挑不出什麼錯。
而回複他的是一片安靜，襯著遠處官差的動靜更為清晰。
好一會後嚴老爺都沒見著對麵反應，就像自己是耍猴表演似的，沉默中無聲透出嘲諷。
他麵皮稍許漲紅，咳了一聲強硬些態度，斂袖一甩，“這就是我的丫鬟。你們再不放人，我就報官說你等強搶民女了。到時候可是下監獄的罪過。”
黛玉一個字也不信，隻拍打安慰著瑟瑟發抖的女孩。
林清看戲正是熱鬨，見他幾瞬便露出本色，聞言冷笑了聲，抬起下頜斜視回去：“報官？去報啊，最後還不是犯在我手裡？”
他說著手上一甩，啪嗒一下模擬鞭條抽地的模樣，氣勢就散發了出來。
這話說的放肆、高傲資本就掛在臉上，瞧起來實在是有恃無恐。
嚴老爺心頭虛虛打起退堂鼓來。
他結交小沙彌，拐來甄家千金養了許久，還一把火連著寺廟甄家一起燒了。
這會瞧她出脫越發齊整，正打算出手賣掉。
剛剛被突如其來的官差嚇著，而從來被打怕的人居然破天荒跑了，這才有了紕漏。
不會跑這一次就撞上鐵板了吧？
嚴老爺越想越是恐慌，驚疑不定望向林清。
林清維持麵上姿勢忍了忍，終於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
他這又是學著自家大哥的神態。平時大哥就是這般訓誡，這會學來果真唬人。
可惜手上沒有大哥那鐵鞭，甩起來可是威風。
黛玉也抿了抿唇角。
自從自己抽中靈簽後，心頭就鬆了一些。已經有母親會大好的預感了。
現在再看四哥模仿大哥，還是有幾分相像的。
“好啊，你們居然詐本老爺！”嚴老爺被笑聲嚇得一個激靈，才發現對方是刻意假裝，惱羞彙集成了怒。
“官爺！官爺——”
嚴老爺轉頭看到官府的人來了，先發製人大聲呼喚，手指點著林清的臉兒哭訴。
“官爺要為我做主啊，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強搶我家丫鬟，還打傷了人。這還有沒有王法了啊。”
嚴老爺知道甄英蓮已經被打到不敢說話，又肯定了林清是虛張聲勢之輩，也不甚顧忌，拍打著大腿憑空哀嚎。
滾在地上的小沙彌也捂著臉，痛呼的聲音更起勁了。
“何人如此放肆啊。強搶民女？那可是重罪。”
七八個官差簇擁著官袍加身的知府而來。
知府滿麵肅然，龍行虎步，聲音洪亮如鐘大跨步，頭上官帽一顫一顫的。
而他一臉浩然之氣在看到林清後徹底消失了，喲了一聲，連忙顛著腿小步殷勤跑了上前問候。
“哎喲，原來是四公子！我就說今兒喜鵲嘰喳，定是有貴人出現。瞧，這不就見著四公子了？四公子來寺裡也不通知一聲，我也好讓人清了廟伺候。”
黛玉少見外官，雖知道父親位高，還是被這突然變臉的熱切勁兒驚了一下。
見他上前湊的近，便往四哥身後躲了躲。
知府打眼瞧著帶帷帽的人，急急再次行禮情真意切誇耀：“這就是林千金吧？果然貌美如花氣質不凡。瞧這眼睛鼻子的，仙子下凡也沒有您這般氣度，實在是令人傾慕啊。”
黛玉抬眼確認了遍帷帽麵紗整齊，忍不住稍稍莞爾。
對方明明隻能看到紗幕，是怎麼能說瞎話不臉紅的。
嚴老爺已經被這顛覆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他眼珠支棱棱轉來轉去，口半張著說不出一個字。
地上的小沙彌早已停下哀嚎，翻身悄悄爬著試圖逃走。
還不等他爬出竹林，就聽後頭一聲令下。
“來人，將他們都抓起來！”
知府官威赫赫，根本不給林清黛玉開口時間，轉頭就下令抓了嚴老爺和小沙彌。
“這兩人居然敢搶林公子的丫鬟，還將丫鬟打傷。實在是罪大惡極、罪無可赦、罪孽深重。”
他點著手指頭一連串說了三個詞，實在是想不出第四個了，謔地一下又收回了手。
“冤枉啊，明明是他搶了我丫鬟。”嚴老爺大聲喊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原本罪狀怎麼一轉眼變到自己身上來了？
他沒時間去想林清到底多大權勢，扯著嗓子喊：“官官相護，官官相護！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啊。”
這聲音在林子中越發淒厲，簡直聞者落淚。
林清嘖了一聲上前兩步，想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麼，被知府一連串話砸的一頭霧水，擼著袖子內心茫然。
他隨父親外出走過，這知府時常殷切而父親總是淡淡，今天這一遭可是讓人開眼。
“哎，林少爺彆著急，看我的。”知府示好兒勸了一句，一揮手就讓人塞住嚴老爺的嘴。
“這定是窮凶極惡之輩，都給我壓下獄去！本官要親自審問。”
“他的確是壞人，但……”林清磕巴了一下，擰著眉頭不知怎麼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