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是京中書生最多的時候,也是最容易被扇動人心的時候。
各色傳聞已經流傳得到處都是。
北靜王府邸中消息流傳得不比外麵慢。
黛玉聽完了全部的經過,連茶杯也沒碰了,捏了捏雪兔的長耳朵。
若是說聯手作弊,那她相信是不會的。可是有人要借這個名義生事,簡直是易如反掌。
“吱吱吱。”雪兔縮成小小的一團,毛茸茸的白球無憂無慮躺著轉動,一點都沒有為主人擔憂的意思。
黛玉指尖劃過,在思索該怎麼轉變外邊的流言。
她指尖向上移了移,從雪兔長耳朵中,移到了右手手腕。
白皙手腕上配著絳珠色銀鏈,裡麵有一顆小小的紅痣,藏在其中無人察覺。
黛玉纖長眉梢不自覺皺起,麵容帶著令人心疼的憂愁,正將指尖放到紅痣上沉思,就感到額前一陣溫熱觸感。
有人伸手抹平額前的皺起,順勢壓了壓太陽穴,讓人精神放鬆了下來。
“王爺什麼時候進來了?”黛玉輕聲詢問緩緩後靠,熟悉的氣息湧入。
剛剛想事情太過認真,她都忽略了水溶的接近。
“玉兒不用擔心。”水溶揮退前來稟告的侍女,第一次覺得這行動太過敏銳的侍從也不是好事。
等他將事情解決了來報也好。
黛玉唇角試著勾起,還是輕輕歎了一聲。
這件事明麵上是對林府不利,歸根結底是針對北靜王。
水溶才剛剛洗清名聲,怎麼能被這樣重新潑上汙水?比起包庇舞弊來說,風流簡直不值一提。
“凡事都有我呢。”水溶讓王妃靠得更舒服些,按揉在她額間,引導開解道:“玉兒覺得解決流言的方法有什麼?”
“最好則是尋根究底。不過進展太慢,就怕流言深入人心。”黛玉閉眼深思,緩緩道:“再次之前,若是想要蓋過,不如製造一個更大的傳聞。”
水溶為心上人的聰慧無聲笑了下,胸膛微微震動,音色清越說:“我已設法將這件事透露給父皇。”
嗯?黛玉眼眸動了動,長長的睫毛隨之抖動。
是啊,比起聖僧來說,今上才是平息書生中流言最好的方法。
“這是做得好了,還能為我們所用。”水溶俯身揉過自己王妃秀發,伸手笑道:“玉兒可願與我一道入宮?”
黛玉睜眼,眸中憂愁儘去,帶著盈盈信任將手搭了上去,“自然。”
*
皇宮中。
“這便是此時上榜的單子?”今上撩開繡袍坐下,話語有些懶洋洋的。
他可是憑借著“武力”坐上這個位置,看文科的自然有些不耐。
不過哪怕不耐,他還是接過本子,細細看了一圈。
“正是。”旁邊伺候的大公公一轉佛塵,連忙附和道:“皆在此處了。”
瞧今上掃過幾眼興致不高的模樣,公公執著佛塵的手緊了緊。
今上懶洋洋翻過一邊,神色懶散垂首看著,隨意開口說:“想說什麼就說。”
大公公心頭猛地一跳,差點以為自己暴露了什麼。
若不是眼前當值,他真想拿麵銅鏡仔細瞧瞧,在外被罵為麵不改色老狐狸的自己,怎麼在今上麵前就這般容易暴露犯蠢。
“是、是。”大公公思緒就是一瞬,在他反應過來時,身子已經習慣性開口應承答道:“外頭有些傳聞,說是其中上榜的林府公子,是因為得到了聖僧庇佑才會上榜。”
“哦?”今上依舊在興致缺缺地翻本子,眼睛沒看旁邊一眼,隻光光一個無意義的語氣詞,就讓大公公背脊更彎了下去。
“而後還有傳聞,說大比有所隱秘,還和北靜王有關。”大公公不敢再多加鋪墊,努力平靜嗓音說完,心頭跳動個不停。
本來得到消息,隻是在聖上麵前透露一下流言就好。
誰知道這個平時是習以為常的傳話,竟然讓自己心驚膽戰的。
今上翻動本子的手停了下來。
在大公公幾乎屏息的注視下,他笑了一聲將本子往桌麵一丟,向龍椅上一靠道:“宣吧,讓這個林清來見見。”
“是。”大公公行禮向手下人示意,這一動作下來,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經是濕漉漉的一片。
皇宮中的傳召,哪怕是臨時起意,覲見的人也非常快。
沒一會兒,林府四公子林清就在大殿上叩首問安了。
今上並沒有叫起,依舊散漫道:“你可聽見了此間傳言?”
由當今聖上親自垂問,下邊又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還是以往當朝大官都要打顫的問話,大公公在旁聽了都感同身受的心驚。
不過林清的表現卻是出乎他的意料。
“是,草民聽聞了京中的流言。”林清跪姿穩定不變,音正清晰字正腔圓。
傳言和流言。隻差一個字,意思卻是天差萬彆。
今上被這膽大的小子逗笑了下,意義不明地沉吟一瞬。
他自然是知道這背後真相的。
自己幾個兒子之間的鬥法,他並不打算參合。
親自點名太子為此保駕護航並不是他的習慣。隻有最後的贏家,才能坐上這個位置——就和他一樣。
不同的是他不會像太上皇那般輸不起。
想起至今還在暗中動作、之前甚至聯合了義忠親王的太上皇,今上有些頭疼地捏捏鼻梁,也沒興趣再問了,揮手讓跪著的人起來。
“這次事情也罷了,你先回……”今上話說道一半,漫不經心掃過林清垂首的容顏,下一瞬音色快了些。
“把你的臉抬起來。”
林清有些莫名,依話抬起臉,並不直視聖顏,而是專注地盯著麵前台階。
好一陣子安靜後,今上的話從前邊遙遙傳來,“我記得,你是被林家領養的,實際是個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