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裝扮的墨靈兒上下端詳薛寶釵,想著這是北靜王的院子，又聽人叫她王妃，想必就是北靜王妃了。
細細瞧去,對方麵如銀盤眼若水杏，端莊氣度,是個能與自己相比的美人。
“這就是墨府的規矩嗎。”寶釵在這堪稱肆無忌憚的打量中皺了皺眉，麵容帶上冷意。
聽到這話中的訓斥之意,墨靈兒忍不住反駁：“我好好走著，是你撞上來的,哪有怪我的道理？”
瞧對方麵色更差,她眼珠一轉拍手想了個好主意，“不然這樣。我們比試一場詩詞，誰輸了誰就要道歉。”
哪怕寶釵向來平淡冷靜如水,都要被氣笑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等沒規矩的丫鬟。
“來人。”寶釵不欲和她多說，伸手一招就有人圍了上去,直直將麵前丫鬟圍了去。
墨靈兒還從沒被其他人這樣對待過，雙手亂揮連忙囔囔：“哎這是乾什麼,我可是——”
“貴客稍等。”有婆子急匆匆上前，端端正正行了禮問好，揮手將那丫鬟奪了出來,一個勁上前賠罪。
寶釵看出端疑,令人停下了手。
“這是她不懂事,衝撞了貴客,還請容我們賠禮道歉。”婆子將丫鬟護在身後。
墨靈兒張嘴喚了一聲想說些什麼，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急匆匆趕來的墨二姐攔住了。
墨二姐簡直怒不可遏,對著寶釵賠禮後,將她扯到一旁硬生生咬牙道：“你怎麼能這樣出來衝撞客人！家裡是這樣教你的嗎？看來還是移了性情，該好好關一關了。”
“小姐啊，快些離去吧。”婆子和寶釵賠完禮，回頭看到小姐還站在原地，急地連連跳腳，“這要是被老爺知道，可有一頓排場要吃了。”
“我隻是想找王妃比一下詩詞，這有什麼錯？”墨靈兒還是第一次這樣被人當眾訓斥，梗著脖子不低頭，忍不住頂撞了一句。
她躲開拉自己的手，麵向寶釵行了一禮道：“我是墨家三女，聽聞王妃才名特來請教。還望不吝賜教。”
寶釵聽這話卻是好笑，也為這場景不耐，直直開口：“京中遙遠名揚不易。再說了，自古道女子無才便是德，詩詞不過閨中遊戲。總以貞靜為主，這些才華的名譽，真傳出去，豈不是為他人笑語。”
墨靈兒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說，張口半餉無言，麵容一下憋得通紅。
本來想著或是她贏了，讓北靜王高看一眼。或是她輸了，成就對方才名。
可對方居然全盤否定自己，實在是令人憋屈。
“你你你……”墨靈兒自小被寵溺到大，一時也不會什麼辯駁詞語，隻抖著手指，胸膛一腔憋悶無處發泄，反而更難受了。
“這兒是怎麼了？”一道詢問從裡間傳來，將在場對峙之氣衝淡幾分。
在場的識得身份的丫鬟婆子們連忙低頭行禮：“王妃安好。”
墨靈兒聽得這問候愣了一下，猛然抬頭往前邊望去。
一個院子裡怎麼會有兩個王妃？
黛玉從裡邊走出。
她眼眸微動好奇注視過去，從茂密樹梢下而過，墨發隨著衣炔翩飛。
當她從綠葉遮蔽下走出來時，墨靈兒忍不住閉了閉眼。
不確定是陽光太過明亮，還是麵前人容顏過於耀眼。
黛玉掃了一眼周圍對立之態，緩緩揚眉將腳步停在原地。
“這位是北靜王妃吧。”墨二姐很快弄清楚現在的情況。
三皇子也是封了王的，隻是與北靜王名聲相比，沒有傳得這麼遠。
那他們妃子，自然都是王妃了。
自己的小妹認錯人。
“是我墨府招待不周，叨嘮到各位，一會送上壓驚之禮，還請各位見諒。”墨二姐很快將事情攬在身上，眼神示意旁邊的婆子。
婆子急急扯了扯小小姐。
一次性得罪兩位妃子可不是小罪過。墨府名聲再滿天下，比起強壓的權勢來，也隻是虛妄外物。
哪怕書生們在事後會替她們呐喊伸冤，可前邊還是護不住的啊。
墨靈兒滿臉滾燙的通紅，被婆子拉著退了幾步低下頭，到底沒再出聲。
“無事便好。”黛玉站在原地沒有動，將決定權利遞給了寶釵。
畢竟是她們之間的爭端，她不過出來透透風瞧一眼。有能說出原不原諒這個決定的，還是在寶釵身上。
她總不好自作主張。
“不必如此。”薛寶釵會意，目光繞了一圈，沒有要多追究的意思，反而寒暄幾句一塊告辭。
墨二姐在最後莊重致歉，令人將妹妹拉了回去。
墨靈兒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一絲發梢垂下，將她表情都模糊起來。
等一批人嘩啦啦退去後，黛玉也沒有回去的意思，在院中左右瞧了瞧，看亭子兩段的批字。
“讀書不覺已春深，一寸光陰一寸金。”*
“不是道人來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尋。”黛玉順著詩詞念出王白貞下半句，從碧熒熒的湖泊上掃過，微微一歎。
“何事要如此歎氣。”
聲音從後邊傳來，黛玉肩上被披了一件薄衫，將微涼小風抵擋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