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動竹杯，和水溶同時執起飲了下去。
杯中是被念經過據說能得庇佑的清水，喝下去倒是有股淡淡涼意，沁人心扉。
三皇子眉眼微亮，看黛玉喝下水時微微一歎，再看水溶同一時間飲下，唇邊便忍不住帶出笑來。
他端起木杯，遮擋住唇角揚起的弧度，將杯中茶水痛快地一飲而儘。
須長胡白的僧人敲了敲木魚，音色沉沉：“善惡終須有報，阿彌陀佛。”
寺廟中僧人們重新念起經文來。
眾人按規矩起身，從大皇子開始，一個個往外退了出去。
黛玉一同外撤，走的是另一條道，直直入了女眷之中。
人群裡沒有甄千金的身影，她倒是和英蓮打了個對眼笑了笑。
“北靜王妃要去哪兒？外邊風大，不如去我那兒坐坐？”二皇妃腳步輕慢走了過來，笑語滿麵。
她喚人隻喚名稱，和寶釵的姐姐妹妹之說完全相反。
“隨意走走罷了。”黛玉眼神示意正往這邊擠的英蓮不必接近，客氣拒絕了二皇妃。
“也好。”二皇妃左右看了看，笑道：“林大將軍不在呢，我之前見著了，可是威風凜凜。”
黛玉寒暄幾句，很快離開了這個地方。
水溶還沒出來，她便先在寺廟中走了走。
苦難寺不比京城寺廟莊重嚴明、羅漢金身光彩，內邊隻有一座大像，上麵是拈花而笑的佛祖。
佛祖笑而不語，點漆的眼睛像在看向安逸城，又好似什麼都沒看。
黛玉讓侍從離得遠些，自己拜了拜佛。
這次南遊一切都讓人猜不透，隻希望能事事順遂。
虔誠祈願後，她離開內殿，往外邊走去。
寺廟土黃色圍牆不高，有一株高大的參天大樹立在其中。
樹樁非常粗大，能將一個人的身形都遮擋了去。
葉子也很是寬大，比尋常的都要深綠厚實，如同一個蒲扇。
樹梢上邊茂茂密密的枝葉繁盛，而下麵隻剩下枝丫，仿佛被摘空了去。
“到這兒來，拜拜我們就回去。”一個聲音從樹梢的另一邊傳來。
“葉子好高，咿呀。”女童的咿呀回應幾乎同時響起。
黛玉往右邊走了兩步，從寬大的樹樁後顯出身形。
那個差點要摔倒的小女孩圓頭圓腦的，頭上紮著小辮子，看到黛玉時掙紮站直了，伸出胖手揉了揉眼睛。
“娘！”小女孩伸手指向黛玉，扭頭大聲道：“娘，你說的神仙！”
“失禮了失禮了。”身後婦人連忙致歉，服飾簡單，有一身大家的氣度。
她一眼就看出黛玉來曆不凡，光光那張臉，都讓人感到不似凡塵。
“是我驚擾到你們。”黛玉側身避過禮，對怔怔愣愣的小女孩笑了笑。
她瞧著小孩白胖可愛，將一串鏈珠褪了過去，戴在小女孩白嫩嫩手腕上，“這就當是賠禮。”
“這可這麼使得。”布裝婦人連忙要推辭。
而女童對這種亮晶晶的東西從來都是愛不釋手，眼睛裡也亮晶晶的，一派歡喜模樣。
“隻是祝福罷了，不值得什麼的。”黛玉淺笑解釋了句。
婦人躊躇了會隨即認真致謝，又讓女童仔細道過感謝，指了指上邊的樹葉道：“這聖葉能庇福的。摘一片回去就好，姑娘要不要試試？”
“我是安逸城的人。”婦人說到這兒連忙介紹，看向旁邊如同燒焦般的荒蕪城池。
她提起安逸城時已經足夠坦然，隻是話語還有些顛倒，“苦難寺的高僧們願意來此，我們也分外感激。雖然大家都散開了，每年也都會來廟中參會。”
“今兒是我有事來遲一步，他們已經先走了。高僧們好心，還放我們進來取聖葉。”婦人摸了摸身邊女童的頭發，話中有些感激。
這個倒是新奇。
黛玉耐心聽著，想起剛剛祈福喝下的清水，伸出手臂也試著摘向樹葉。
底下的樹葉已經被上一批人摘走了，剩下的卻是有些高。雖然茂茂密密，偏偏讓人摘折不到。
侍從被黛玉令在後麵跟隨，沒有召喚也不敢上前。
黛玉踮起腳尖伸直手臂，心神沉浸其中，指尖一晃，堪堪撫過綠葉尖兒。
“哎呀。”小女孩遺憾驚呼一聲。
黛玉腳尖驟然落下，身後卻有一股力道支撐起來，穩穩護住。
而後是一隻手往前伸去，輕鬆將樹葉摘了下來，送到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