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陽在爺爺家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飯,他就騎著自行車找許望東去了。
他要提醒許望東,過幾天,他要入院化療,許望東說過要陪著他。
秦朝陽在跟死神賽跑,憂心如焚。
在家族一片焦頭爛額的緊要關頭,他能信任的人,唯有許望東。
他到了許家,許望東和他的家人去派出所了。
說是發帖汙蔑許爺爺的許昌盛回來了,要跟許家道歉。
鎮政府和派出所,都在秦家所在的東陽村。
這兩個村子都很大,很繁華。秦朝陽騎行車過去,得十五分鐘。
更何況,他生病了,腫瘤已經影響到他的行為舉止了。
他趕到時,雙方已經吵起來了。
……
許望東見到許昌盛,用眼神殺了對方千萬遍。
許昌盛連聲道歉。
他說,在去年過年回老家時,他遇見了秦爺爺。
他還是學生,並沒有結婚的計劃,但許爺爺卻當眾問他有沒有談對象,這讓他感到自己的隱私受到了侵犯。
“我爺爺給你介紹對象了嗎?”許望東按住暴怒的家人,平靜地問道。
許昌盛搖了搖頭。
“那你沒有結婚,我爺爺汙蔑你了嗎?讓你難堪了嗎?”
許昌盛也搖了搖頭。
許望東像是一座噴薄愈發的活火山,平靜的外表下,岩漿滾燙翻湧。
“我爺爺隻是問你有沒有結婚,讓你考慮成家立業……這一點小事,居然會讓你記恨那麼久?”
許昌盛推了推眼鏡,說道:“你知道的,老人問這樣的問題,很沒有邊界感。”
……
許望東強壓怒火,冷笑道:“那你的長輩,從來都不跟你聊婚戀的話題嗎?他們希望你孤獨終老嗎?”
“那倒不是,他們也會催我。”
“那你會把你的長輩掛在網上,任人嘲諷嗎?”
許昌盛一下子頓住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許望東還是那副樣子。
平時不聲不響,但每次說話,直擊要害。
許昌盛撇了撇嘴:“反正我們在家不聊這些,我們都對文學感興趣。”
“那你們在家聊什麼?聊陀思妥耶夫斯基,三島由紀夫和馬爾克斯嗎?”
許昌盛側了側耳朵,沒聽懂。
“看來,你們的家庭話題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高雅。”許望東也不再讓他尷尬,說道:“言歸正傳,你汙蔑了我爺爺,汙蔑了中醫,這個不是你道歉就能翻篇的。”
“我說了,我會賠錢。”許昌盛很不耐煩:“你爺爺都那麼大歲數了,怎麼就能確定是被這篇帖子給氣死的?我會公開道歉,給你們一筆補償……你們還要我怎樣。”
我想讓你給我爺爺陪葬——許望東在心裡說。
他的眼神讓許昌盛很害怕。
許昌盛的父親說道:“這件事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自己做錯了,我們比那些拒不認錯的人要好很多吧?我們願意公開道歉,這個態度也沒問題吧?請你們得饒人處且饒人,大家鄉裡鄉親,彆鬨得那麼難看,行不行?”
許望東默不作聲,目光卻愈加鋒利。
許昌盛渾身發毛,終於受不了許望東的眼神壓迫,咕噥道:“這也不能全怪我。”
“難不成,有人強迫你發帖子不成?”許望東很有耐心地套他的話,“你也上過大學,你知道主犯和從犯要承擔的罪責天差地彆。”
主犯,從犯?
許昌盛急了:“許望東,你不會真要起訴我吧?你要是這麼做,那就把我的一輩子給毀了!你爺爺都八十了,我才二十一。你爺爺死了,你就要把我給搭進去?這樣太不公平了。”
……許望東暴怒。
“你也把我爺爺的一生給毀了。”他說道:“雖然他八十歲了,但他依然有好好活著的權力,他還有很多心願沒有完成……並不是人老了,就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