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他……”
“娘,不論如何,我都會把爹從沙洲帶回來的!”薑懷月看著季溪月,一字一句的說道。
季溪月眸子泛紅,確實忍著沒有落淚,過了許久以後,才拍了拍薑懷月的肩膀:“月月,你挺好,你必須,必須好好的回來,你知道嗎?”
薑懷月笑了笑:“放心,頭發都不會掉一根!”
季溪月本想讓薑懷月抱一抱孩子,但是因為薑懷月怕身上的鎧甲太硬磕著弟弟,捏了捏他的臉,沒有管弟弟伸出來要抱抱的手,戴上頭盔,就往外走。
走出門的時候,趙辰溪換上了副將的戰袍,站在門口,淺淺的笑著,見到她出來,中氣十足的喚了一聲:“將軍!”
薑懷月看著趙辰溪,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伸出手錘了一下他的胸口:“哪裡來的副將,竟然是比我這個當將軍,還要威武幾分?”
趙辰溪看著卸掉紅妝的薑懷月,沉默了半晌,然後輕輕笑了起來:“我從來不知道,我的王妃,穿上軍裝,這樣威猛?”
“走吧!”薑懷月錘了一下趙辰溪的胸口,“帶你去看看,當初的薑小將軍,到底是何種模樣!”
趙辰溪被薑懷月錘的悶痛,他咬牙道:“那拓跋宏本就是你的手下敗將,如今,更是有我陪你一起,我們一定很快就能將他再一次打的屁滾尿流!”
“好!走!”
就在薑懷月上馬,預備帶著隊伍出發的時候,紅袖拎著大包小包的,急匆匆的從將軍府裡衝了出來,更是直接擋在了薑懷月麵前:“我可是你的大夫,你出征竟然敢不帶我?這普天之下,我說醫術第一,何人敢說第二?”
薑懷月看著擋在麵前的紅袖:“你要同我一起去沙洲?”
紅袖點了點頭,抱住馬匹:“是,我與你一起去,之前,你或許是說擔心夫人的身體,可現在,夫人身體康健,你若是不讓我同行,我便偷偷跟著你們一起去!”
薑懷月看了看紅袖,再看了看跟在她身邊的畫涼,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道:“去後麵,這是我的馬,難不成還要給你駝行李不成?”
紅袖歡呼一聲,吧嗒吧嗒的去找語嫣和笙簫了。
薑家軍早已經跟著薑禦笙去了沙洲,這一次去出征沙洲,薑懷月隻帶了一小隊巾幗軍,一路輕裝上陣,除了幾個將領,其餘的都是女子。
本來因為隊伍都是女子,鄧有為一直都有幾分不滿,覺得女子誤事,可當薑懷月一行硬是在五天趕到沙洲的時候,鄧有為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沙洲就在不遠處,已經可以看到城池,薑懷月卻在此處安營紮寨,要求所有人整頓行裝,用最好的模樣去到沙洲。
鄧有為一下馬就躲到了帳篷離去,趙辰溪覺著奇怪,便跟了過去,一進去,就看到鄧有為正卷著褲子,在大腿根上抹藥。
“受傷了?”趙辰溪走了過去,鄧有為便慌慌張張的將褲腿放了下來。
鄧有為站起身,對著趙辰溪行了一禮以後,臉色有些難看:“一路上都是快馬加鞭的,想我騎了數年的馬,大腿上早就磨出了繭子,卻沒想到,這些日子趕路趕下來,竟然將繭子磨破了!薑小將軍她,真真是厲害的!”
趙辰溪看了一眼鄧有為放在一旁的藥膏,笑了笑:“將軍嫁給我以後,已經許久不騎馬,女兒家與我們相比,總是細皮嫩肉的很,隻不過強忍著罷了!”
“原來如此!”鄧有為苦笑一下,“我以往便不歡喜巾幗衛,覺得女人從軍不大像話,可現下瞧著,並沒有比我弱個幾分,真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趙辰溪拍了拍鄧有為的肩膀:“沙洲凶險,各自用心才是!”
鄧有為沒有再說什麼,等到趙辰溪離開以後,才又卷著褲子抹藥。
趙辰溪回到將軍營帳的時候,薑懷月坐在那裡,而她的麵前正站著一個麵色嚴峻的男人:“將軍,自從薑將軍和青禾將軍失蹤以後,沙洲無主,副將節節敗退……”
趙辰溪站在薑懷月的身邊,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薑懷月的臉上,會有這樣的表情。
“你將薑將軍失蹤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薑懷月看著麵前的人,冷聲說道。
“那一日,軍師判定走西北風,將軍擔心匈奴用火攻,連夜布防,果不其然,那一日,匈奴將風滾草燃了火,接著西北風,我城中數地失火,但是因為將軍布防,所以混而不亂!”來稟報的正是青禾手下的副將,禹城。
“既然混而不亂,我爹又是如何失蹤的?”薑懷月冷笑一聲。
“西北風吹了五個時辰,轉了風向,戌時守城,薑將軍和青禾將軍都去追那窮寇,可整整一夜未歸,等我們去尋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遍地狼藉,追去的小隊,死了一半,失蹤了一半,勘探地形,分明是中了陷阱!”禹城看著薑懷月,竟然是紅了眼眶。
沙洲乃是大周邊界,近日沙洲結界敗退,已失關州,關州貫通南北交通,是兵家必爭之地,匈奴五十萬大軍已經將連綿數十裡的城牆圍困,阻斷援軍,現隻剩下西邊一條水道,因為駐守堅韌,匈奴強攻數次都未曾占領,勉強還能運送軍資,讓滿城軍民苦苦支撐著,不至於陷入絕境。
薑懷月居沙洲數年,卻是第一次,坐船入城。
快馬入軍營的時候,這幾年新入營的將士沒有見過薑懷月,頗為好氣的瞧著這個掛帥的女將軍。
白皙如凝脂的肌理,即便經過了數日的寒風淩厲,也依舊細軟,纖細高挑的身材即便裹在沉重的盔甲之中,也依舊頗顯風姿,隻是這眉眼間,滿滿的凶光,就好似從屍骨堆中滾出來的一般,僅僅一眼,便讓人不寒而栗。
“好漂亮的將軍,便是傳世的蘭陵王,也不過如此了吧!”
“咱們將軍那五大三粗的模樣,竟然生出這樣好看的女兒……”
“聽說副將便是沅王,我若是沅王,這樣較弱的女子,怎麼舍得推上戰場?”
薑懷月生了一副極其好的模樣,不熟悉的人自然不會將她當做薑禦笙來看,話語間也難免有幾分輕佻。。
薑懷月把韁繩丟給笙簫,翻身下馬,解下披風,冷眼瞧著麵前低聲議論的將士們,忽然笑了:“我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漂亮,出生富貴,並且嫁的很好的女人!”
將士們見她毫不在乎性彆身份,想到自己方才說的話,反倒覺尷尬,雖然閉上嘴不說話了,但是神色中依然有質疑。
薑懷月猛地神色一凜,斬釘截鐵道:“可是,在沙洲的戰場上,我薑懷月,從未敗過!”
薑懷月用了內勁,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聽到:“我十幾歲上戰場,先鋒,領將,我見過的死人,比你們見過的活人都要多,我是女人,但是,我在拓跋宏麵前,從未敗過,過去,我不曾敗過,未來,我也不會敗!”
大家愣愣地看著這位驕傲的主帥。
許久以後,忽然有一個聲音:“薑將軍也從未敗過,可還是敗了!”
一時沉默。
良久,薑懷月才輕輕笑了一聲:“誰說我爹敗了?我幼時能將拓跋宏一槍挑於馬下,現在,更能將他扼殺!”
或許正是因為薑懷月輕描淡寫的那一句“誰說我爹敗了”,所有人都忽然回想起那個帶著他們衝殺的將軍,甚至有人紅了眼,不多時,便有人喊道:“為將軍報仇!”
氣勢輝煌的吼聲響徹天際,薑懷月站在那裡,麵上的神色依舊淡淡的,讓人看不清楚。
薑懷月在沙洲戰場從未敗過,拓跋宏更是幾次三番輸在她的手下,或許有人不知道沅王妃,但沒有人不知道薑小將軍。
因為薑小將軍的回來,將領們漸漸從頹喪的敗勢中回過神來,孜孜不倦的重複著薑懷月曾經在沙洲的戰績。
太陽已經東洛
今天已經結束,明天重新開始。
薑懷月未及休息,安撫軍心後,和趙辰溪一起,召集駐守將領開作戰會議。
“守吧,現在隻能守著。”彙報完戰況,守城的蔡將軍表示很無奈,這些日子,他召集全城軍民,給城牆澆上油,日夜巡邏,嚴防死守,“將軍失蹤以後,士氣低迷,現在除了死守,我們根本沒有辦法主動攻擊!”
“不能守。”趙辰溪看著麵前的沙盤,冷聲說道,“天氣越來越冷,河道已經冰封,鋪上稻草,已經可以過人,我們現在在河道上撒鹽,圍困,守得已經極其艱苦,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失守,皆時關州就會被徹底圍困,陷入斷糧境地。”
鄧有為也讚同:“匈奴狗賊常年居於苦寒之地,對雪天打戰很適應,而我們的將士卻略遜一籌,雖說補給足夠,但是還是應當儘早突圍……”
蔡將軍琢磨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這數日,我觀察過,尤其以北邊兵力最弱,我認為可從此處著手,突圍後,從內部瓦解,可取回關州!”
鄧有為點頭:“此處兵力最弱,也正巧可以應對敵寇成包圍。”
幾個人討論的激烈,趙辰溪卻發現薑懷月沉默不語,便問道:“將軍,你以為如何?”
薑懷月指著沙盤,言辭鑿鑿,不容置疑:“攻打北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