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重甩了甩腦袋,勉強咧嘴一笑。
算了,反正又活過來了。
並且還知道爸媽一輩子過得都還不錯。
那總歸是沒有遺憾的。
我一點也不遺憾!
任重抹了一把臉頰,濕漉漉的,既有些溫熱,也有些冰涼。
被時間偷走的人生,注定拿不回來。
老爸說了,“既然無法改變,也隻能承受。”
認了。
恢複了些體力,他勉強起身。
在起身時,身旁啪嗒一聲。
側身低頭看去,竟是個紅油油仿佛熟透了的果子,砸在地上摔得稀碎,看著有點像蘋果,但散落在四周的果肉晶瑩剔透,認不出究竟是什麼品種。
他再仰頭看去,頭頂上方約莫幾十米高的樹乾上還有更多紅果子晃晃悠悠的懸著,隨時可能再砸一個下來。
任重猶豫了一下,沒敢從地上刮點果肉嘗味兒。
雖然很餓,但他不確定這不認識的東西有毒沒毒。
他繼續朝林子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試探著中氣不足的呼喊:“有人嗎?這裡有人嗎?”
沒人理他,林中隻有自己空曠的回聲。
走沒幾步,他突然渾身一顫,捂著脖子蹲了下去。
很快他就蜷縮在地上,雙手按住腹部,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變得更加蒼白。
他臉上開始滲出細密汗珠,表情也愈加扭曲。
他心頭大呼糟糕。
畢竟隻是“睡了一覺”,他對這刻骨銘心的劇痛很熟悉。
良久後,痛感慢慢消退,任重勉強坐直身子,大口喘氣,神情裡有種死裡逃生的慶幸感,但目光裡又多了揮之不去的陰鬱和緊迫。
不知道還能活幾天,得趕緊出去,趕緊找到現代人類,趕緊治病。
那該死的癌症還在!
小半個小時過去,又累又餓的任重終於走出密林。
放眼望去,前方是遼闊的曠野,地形如馬背呈高低起伏,鋪滿了斑駁的草類、蕨類植物與灌木。
這些陌生的植物有高有低,形態各異,但共同點是其枝葉表層都微微泛著奇怪的幽藍熒光。
雖然不是動植物專業畢業的大學生,但任重發誓,自己絕對從未見過這樣的植物。
他再回頭看了看身後長滿高聳入雲,席天幕地的巨樹的幽暗叢林。
好吧,這些樹也是沒見過的品種。
但最讓他陌生的,卻是天空。
此時正值傍晚,一個如車輪般碩大的太陽正緩緩鑽入地平線。
在太陽正對的地平線的另一端,有個銀盤狀的星體正在緩緩升空,已爬升到三點鐘高度。
銀盤側下方的地平線上,還有個碗口大的星體剛剛竄出,正以更快的速度衝天而起。
泛藍光的巨大太陽,一大一小一慢一快兩個月亮。
眼前這幕讓任重徹底懵了。
這不是地球!
就在這時候,遠處隱約傳來呼嘯破空聲。
任重縱目望去,正有個汽車般大小的黑影以極快的速度貼地飛行。
黑影帶起的勁風將沿途植物刮得倒伏在地,留下道如快艇劃過平靜湖麵的長長劃痕。
黑影漸漸離得近了,任重看清了這是什麼東西。
長約五米,形如子彈,表層泛銀光,呈漂亮的流線型,兩側有兩支小小的翅膀,酷似他記憶中的國之重器東風-17,隻是尾部並未拖拽出焰尾,也不知是什麼動力在驅動。
任重覺得這肯定是人造飛行器。
他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找到自己。
他尋思,先和社會重新接上頭,接下來就想辦法治病,然後再慢慢了解這世界吧。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現在癌症應該和感冒一樣好治了吧?
他未來的人生又有了點新期待。
他舉起雙手拚命揮舞,努力吸引飛行器的注意。
飛行器果然稍微轉了個向,直奔任重而來。
雙方的距離迅速拉近到百米,任重暗舒口氣,被注意到了,接頭成功。
下一刹那,他隱約見那飛行器的頂端照射出一道碗粗的橙色光束。
光束一閃即沒。
任重的動作頓時止住。
他低頭向自個胸口看去。
胸膛處正向外冒著白煙,裡麵是個邊緣整齊的圓洞,圓洞內壁呈碳黑色。
什麼情況?
任重滿臉茫然的再抬頭看,那飛行器已撲到近前,驟然停住。
被帶起的勁風吹來,任重隱約從自己胸口處聽到了呼呼的風洞呼嘯。
時間仿佛被凍結了幾秒,他感受到了遲來的劇痛,更覺無法呼吸。他的身子緩緩軟倒下去。
他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
飛行器並不是來救他的。
甚至連打招呼都沒興趣,隻遠遠給自己胸口轟了個對穿。
為什麼啊?!我做錯什麼了?
意識漸漸沉下,黑暗從天而降,迅速籠罩了他的視野。
任重隻迷糊間,卻又回過神來,再看去,卻覺著自己往飛後退了幾米,又莫名其妙地飄到了空中,仿佛成了個被固定在半空的“視角”。
前方幾米開外的地方,正是前胸後背給開了個漂亮對穿圓洞的自己的屍身。
那屍身半跪著,即將撲倒在地。
下一刹那,那飛行器的下方伸出三根金屬長蛇。
長蛇如同象鼻般往前飛卷而來。
兩根長蛇抵住“自己”雙肩,不讓倒下,另一個則伸到頭頂。
接下來,任重看到了讓他毛骨悚然的畫麵。
長蛇頂端張開,裡麵是一圈如同七鰓鰻口器般的金屬鐵齒。
鐵齒飛快旋轉,摁在了他的腦袋上。
這鬼東西輕易揭開了他的天靈蓋,再從裡麵伸出十臂金屬爪子,像個抓娃娃機一樣抓走了他的大腦。
任重飄忽在體外的意識開始渙散,視野變得模糊。
在徹底失去知覺前,他心頭充滿了困惑。
不會吧,好不容易死而複生的我就這樣死了?
這麼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