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去哪了呢。”
“媽耶,十個貢獻點呢。這要能搞到,那就發財啦!”
“這麼多人都在找,也沒見著影子,這人該不會已經逃了吧?”
“不可能!鎮門口都有人守著,他肯定逃不掉,肯定還在。”
“彆灰心!”
“嗯!”
“加油!”
“我們一起加油!”
“好!”
任重心頭竟有一絲欣慰。
真沒想到,死氣沉沉的小鎮荒人們竟會因自己而重新爆發出了活力。
看啊,這些人臉上正泛起象征著希望的光輝。
他們看到了改變命運的希望。
僅僅是十個貢獻點而已。
唉。
任重又暗歎口氣。
他發現,自己陷入了絕境。
逃,肯定是逃不掉的。
且不說堵門的職業隊員,哪怕真趁夜溜出去了,等明天普查官一事徹底暴露,惱羞成怒的馬達福下達正式通緝令,獵殺者一旦啟動,自己必死無疑。
他不相信自己能逃脫獵殺者的追殺。
所以,我拚了?
算球。
那也是徒勞。
怎麼辦呢?
任重又覺得繼續呆在街上其實也很危險。
現在荒人們看見他這身顏色與情報不一致的裝甲,輕易不敢上來多嘴盤問。
但等過了夜裡十點,街上自然沒人了。
那找個地方繼續藏著?
也沒什麼意義。
到了明天一早還是得死。
任重長歎口氣。
還說今晚成為二級職業者正式起飛呢,沒想隻一天過去,普天之下自己便已沒了容身之地。
這世界果然很有意思啊。
任重仰頭望天。
不知不覺已在源星上活到半個月了。
天空雙月也從初來時的餐盤滿圓變成了兩把仿佛長滿鋸齒的鐮刀。
這次我應該是死定了吧。
那該選擇怎樣的死法?
如果被抓到,會不會給折磨得很慘?
不如乾脆點抹脖子?
任重心中完全沒想過反抗。
不是他不想,而是因為他是聰明人。
聰明人不容易犯傻,知道什麼是可行的,什麼是不可能的。
四級職業者不是刀鋒螂,更不是晶翼蜓。
敵我力量懸殊太大太大,對方也是有腦子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突破口。
在實力的絕對差距沒被拉近之前,再莽一千次一萬次,勝算也是零。
再者,萬一反抗不成卻把人給徹底激怒了,又被抓到,到時候被關起來琢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叫真的淒涼。
到底怎麼辦呢?
就在任重這般想的時候。
前方不遠處卻猛地傳來喧鬨之聲。
他抬眼往前望去,刹那間渾身巨震。
一名少年正滿頭是血的仰麵倒在地上。
汨汨鮮血正從他頭頂豁口往外直冒。
少年的身子徒勞地哆嗦著,那是頭部受到重擊,且大腦在短時間內失血過多的征兆。
僅數秒後,少年不再顫抖。
死透了。
少年屍體的手裡還拿著把成色破舊的速射機槍。
在少年麵前,一名高大男子正低頭俯視地上的少年。
這名高大男子身上披掛著機械臂,看起來應該是個散人拾荒者。
男子雙手叉腰,趾高氣昂,“他媽的,老子肯賣槍給你就不錯了。還逼逼賴賴個不停。傻逼。”
罵罵咧咧著,男子還抬腳踩了地上少年的屍體一下。
隨後這男子雙手插兜,轉頭就走,一邊走,一邊伸長脖子四處打望,像是在尋找著誰。
他又往少年屍體的臉上吐了口唾沫,嘴裡還在抱怨著,“耽擱老子發財。”
等男子走遠了,圍觀的人群裡又閃出個麵黃肌瘦的女人,臉上略帶興奮的俯身從少年屍身的手中扯下那把槍來。
她隻看了一眼槍,便滿臉嫌棄的扔掉了,“真缺德。這又鏽又爛的,完全不能用了嘛。也好意思賣人十點?這不是搶錢嗎?”
旁邊又有人說了,“這還不是怪這小崽子自己蠢,買東西都不知道先驗貨再給錢。不然他都不用死。”
“也對,人蠢是沒藥醫,死了也是活該。”
“反正再過一個多月就普查啦,傻成這樣的人早晚都會死啦,早死晚死無所謂的啦。”
圍觀者紛紛點頭,笑嘻嘻的各種點評著。
任重靜靜看著這些人的表演。
他很想說,不該是這樣。
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吃人。
人群中又突然響起嚎啕大哭。
少年的母親跌跌撞撞的穿越人群撲了出來,撲倒在少年身前。
那蒼老的麵容上滿是悲傷與憤怒,淚水傾盆猶如瓢潑大雨。
但人群的譏笑並未停歇,他們又多了一個嘲諷的對象。
數十秒後,獵殺者呼嘯而至。
在對獵殺者潛意識裡的恐懼支配下,人群迅速散去,隻想躲得遠遠的。
在極短時間內,這條先前明明很熱鬨的大街竟變得空無一人。
但老婦人沒走,她張開雙臂擋在獵殺者的麵前,像是擋在老鷹前方的護崽母雞。
獵殺者前段寒光一閃,老婦人胸膛處開了大洞。
五秒後,頭頂被開了個滾圓大洞的老婦人軟軟撲倒在地。
再五秒過去,獵殺者往前飄移,熟練地剖開少年已經破損的頭蓋骨,取出裡麵的大腦,飛走。
一切又重歸寧靜與祥和。
隻有無人搭理的破槍與一老一少兩具屍體一起躺在街麵上。
寒風吹卷著少年破爛的衣衫,與老婦人手裡跌落的線團糾纏在一起。
恰似世界名畫。
街角處,任重一個人孤獨地望著少年的屍體。
在一天之內。
鄭甜的野心煙消雲散。
文磊懷揣著對他青梅竹馬的思念曝屍荒野。
持槍少年曾經滿懷期待與夢想的明亮眼眸,熄滅了。
本想將自己的名額讓給兒子,叫兒子好好活下去的老母親的人生,湮滅了。
任重再度仰頭望天。
我所在意的一切,皆已毀滅。
驟然間,他的眼睛紅了。
也不知是因為悲傷,還是出離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