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饑荒中易子而食、在獸潮中生靈塗炭、被惡毒的鎮長亦或是企業主殘酷剝削與壓迫……
畫麵再一轉,變成了高等公民的紙醉金迷。這些視頻有些來自斷網前沉眠空間的每日頭條視頻專區,有些是任重自己攝錄。
良久後,任重再問:“其實這些東西,你們以前都看過,也都感受過。隻不過我認為你們由於畏懼‘網’,很少像今天這樣把兩者放到一起集中比對。你們可以看到,這些荒人全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是他們做錯什麼了嗎?並沒有!還有這些所謂的公民,我不否認有一部分公民才華橫溢,但卻有更多公民僅憑著長輩餘萌,便能隨意控製彆人的身體與靈魂。這憑什麼?”
“歸根結底,就是這製度徹底堵死了幾乎所有人向上的空間,造成了這諸多的不公平。製度閹割了荒人的知識與思想,又成了公民階層絕對的保護傘。荒人從出生開始,就活在絕望中。但是,荒人真的沒有價值麼?我自己也曾經是荒人,但現在我甚至可以和協會做交易。哪怕我運氣隻稍差一點,當初我都不可能活著走到星火鎮。”
“那麼,我的潛力、我背後可能存在的足以推動源星文明前進的力量就消失在了虛空裡。運氣決定了太多東西。投胎的技巧是運氣,活著不死也靠運氣,獲得知識的途徑也靠運氣,狩獵墟獸並安全返回也靠運氣……真麼都靠運氣。但這運氣,並不公平。”
“最後,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情。”
任重將自己與孫苗關於端粒、人類壽命和扛衰老藥劑的討論,與馬夏澄關於宇宙常量的討論逐一重現,並給出結論。
“第一,人類的正常壽命其實遠遠不隻四五十歲。第二,你們的大腦其實一直在被壓榨,你們的生命成了耗材,目的是為了去計算這宇宙常量,被奴役的並不隻有荒人。”
“第三,所有被獵殺者帶走的大腦,同樣是這般用途。第四,協會控製著經濟的源頭,所謂的抗衰老藥劑隻不過是另一種剝削的手段。”
“第五,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整個源星文明裡,隻有九個冷凍長老算是真正的人。其他人,包括你們與我在內,本質上都是牲畜。第六,在‘網’存在時,這套體係牢不可破。第七,‘網’已經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花月嵐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問道:“所以,任重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要重塑這世界。是重塑,不是改變。我並不信任帝國,我認為,假如源星人類以現在的狀態前往帝國,最終的結果應該是這樣的……九大家族享受一切榮耀與財富,並順利融入帝國成為新的帝國權貴。至於其他人,不管是幾級公民,等待我們的都將是永恒的奴役。你們得知道,帝國裡可不隻有‘網’。‘網’隻不過是帝國隨意扔給我們的狗糧罷了。”
霍東華倒是要更冷靜些,“但任重你手中的實力還很弱小。我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任重:“如果每件事都要有萬全的把握之後才去做,那最終等待源星人類的必定是窮途末路。你們當初既然敢踩踏源星法律的界限,就證明了你們有一往無前的勇氣。也正是因為現在的我還不夠強,但不代表我永遠弱小,所以我才需要更多幫手,我才會需要你們。”
“最重要的,是我們沒得選。所以,是要當一個懦夫跟著整個源星文明,眼睜睜看著荒人們在受儘永世奴役後淒慘地白白死去,還是和我一道,放下一切顧慮去拚一次,看看我們究竟能拚到哪一步?”
“最後,我再次強調一點,我敢告訴你們這些,是因為絕對信任你們。我現在會給你們兩個選擇,拒絕我,然後去向協會舉報我,又或者自己去過自己想要的人生。又或者,加入我。我向你們保證,即便拒絕了我,我現在就放你走。”
任重說完後,全場沒人表態。
這是人之常情。
雖然他嘴上說著不追究,但好不容易活下來,誰又願意賭他會不會食言而肥呢?
就在這時候,誰也不曾想到,花月嵐竟緩緩站起,“很抱歉,你的野心太大,我……我暫時不想加入。”
眾人紛紛愕然,扭頭看著花月嵐。
任重卻是微微一笑,“好。這裡距離你的家鄉登海市並不遠,飛艇的後方有單人飛行器,你會用吧?”
花月嵐:“會用。”
任重從旁邊的箱子裡摸出一把指紋鑰匙,解鎖,再將鑰匙扔給花月嵐。
同時,任重還指著箱子裡說道:“這裡一共有二十把鑰匙。你們每個人都有。”
花月嵐接過鑰匙,深深地看了任重一眼,轉身走出會議室。
五分鐘後,一架單人飛行器出現在會議室舷窗外,透明座艙裡的花月嵐對著舷窗裡的眾人揚了揚手,再陡然調轉方向,去往登海市方向。
見花月嵐真走了,錢望慎、霍東華等人紛紛起身。
霍東華說道:“任重,我並不想拒絕你,但現在還需要再考慮一下。我也想先行離開。我家也在登海市。”
啪。
任重又扔來一枚鑰匙。
沒過片刻,會議室裡竟走得隻剩任重一人。
十餘架單人飛艇陸續向四麵八方散去。
負責後勤工作的歐又寧滿臉發黑地跑了過來,“老板,這……你真就不怕被背刺啊?”
任重哈哈一笑,“你不懂。”
這些都是真正的人才,即便不依附他任重,隻要能活著,都會過得比絕大部分人更好。
不僅如此,這些人既然能支付第二監獄的住宿費,背後當然還掌控著大量的資源。隻有花月嵐是個例外。
真正要得到這些人的忠誠,自然要先經過他們的考驗。
任重已經拿出了最大的誠意與信任,他們現在要做的,隻不過是驗證任重是否真的表裡如一。
至於花月嵐,其實是任重的“托兒”,隻是沒有惡意。
果不其然,半個小時後,當時間走到夜裡十點半,任重接到霍東華發來的電磁通訊,“任重,我們改變主意了。我們的坐標是……你可以讓飛艇調轉方向來接我們麼?”
任重啪地打了個響指,看向旁邊的歐又寧。
歐又寧立馬比出大拇指,“老板牛逼!”
任重咧了咧嘴。
其實他還是有些慚愧。
自己比不上那些真正的思想家,沒辦法用三言兩語來讓人振聾發聵的覺醒。
再者,霍東華等人畢竟成長自源星既有的社會架構裡,對事物的認知根深蒂固,很難迅速改變。
所以,不管自己向他們灌輸任何理念,效果其實都不如拿出這種性命相托的信任。
總之就一句話,從現在開始,他們已經不在乎任重的理念是否正確,目標是否可行,隻在乎任重這個人。
任重的洗腦可以說是失敗了,但又沒完全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