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在兩名幫手的協助下,任重與液態金屬無麵機器人整整糾纏了近十分鐘。
比起上次的三分鐘就挺屍,他進步斐然,但依然有遺憾。
任重利用宋沐恩二人爭取出來的間歇嘗試過很多次,依然拿薄膜力場毫無辦法,隻勉強利用不同的能量與實彈轟擊收集到一大堆能量反應數據。
至於液態金屬,他也分析出一大堆新的參數來。
可惜參數依然隻停留在參數的程度,未能轉化成實際成果。
以任重不算差的學術水平,也沒辦法通過這些雜亂無章的參數總結出什麼規律來。
另外,在他出發前,紫晶礦業的洲級實驗室那邊也沒能拿出什麼有用的成果。
這些前同事們努力了,甚至動用了紫晶礦業從亞爾遜銀行的知識球中購買的大量材料學相關的黑科技知識,但也一無所獲。
很顯然,冷凍長老給白球配置的機器人屬於被帝國封鎖的高階黑科技。
帝國並不打算教會源星人類這樣壓箱底的東西。
這本就在任重的預料之中。既是好消息,又是壞消息。
好的一麵在於,這意味著如果他真能破解液態金屬的特性,並將其複刻出來,就代表著他掌握了超越協會最高水平的尖端材料學技術,屬於是得到了人無我有的大殺器。
壞的一麵自然在於此事的難度又超綱了。
但難度超綱卻又是好事,任某人還真就不怕事情難,就怕不夠難。
“越容易辦到的事,辦成了後越沒有意義,更沒有成就感。嗯?好像事情變成我擱這擱這了?算了。”
任重一邊起身套路化地應對自己在宣戰發布會上的常規工作,一邊在心裡吐槽著。
發布會結束後,他照例劃水,假裝看情報實則先自個捋順思路強化記憶,然後給鞠清濛、錢望慎和花月嵐充當信息搬運工與知識放大器。
國際慣例,除了沿用上一條時間線裡的諸多成果之外,任重對赤鋒甲、穿梭機以及並肩作戰過一次,實力得到他初步認可的宋沐恩二人的裝備水平提出了更高的需求。
實力這東西,永遠沒有最好,隻有更好。
甭管有的沒的,每次複活都必須往前走一點。
這是原則。
……
返回星火鎮的飛艇裡,任重將於承德單獨請進了自己的會議室,是時候來一場開誠布公的懇談了。
毫無疑問,儘管自己早已成了孤家寡人,但於承德非常在乎親情。
小小的合金房間裡,燈光白皙,泛著隱隱藍輝的實木辦公桌兩側,任重與於承德相對而坐。
氣氛有些凝重。
任重正在心裡編織著語言,斟酌著詞彙。
此時任重的感受很奇特。
早在第一次接觸到冷凍沉眠時,他就曾幻想過會出現先祖比後人更年輕的場景。
任重也見到了來自兩百年前的“古人”嬴浩,但他並未與嬴浩的後人打過交道。
但他對嬴浩的“古人”身份沒有個直觀的比較生成的觀感,有些隔靴搔癢,霧裡看花。
現在,任重一邊看著身強體壯肌肉虯結的於承德,一邊在心頭勾勒馬達福如今的蒼老模樣。
強烈的反差感讓他的思維稍感扭曲,但這現象卻又客觀存在。他甚至忍不住幻想著,將來某一天,自己在冷凍中醒來,卻發現認識的人要麼垂垂老矣,要麼早已成了黃土一杯。
他甚至知道,這種局麵遲早一定會出現。
因為他的“時間”比彆人的時間更有價值,要完成更大的目標,他必須儘可能地把自己的活動時間拉長,把影響力的縱向輻射周期不斷拉長。
但在他沉眠“掛機”時,他的事業卻又必須有信得過的人去照料、監管以及繼續推進。
這些人都是他的“守夜人”。
那麼,總有一天,他將不得不和這些生死相交的守夜人一個又一個地告彆,就像兩百年來嬴浩肯定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心腹。大約也正是這樣的人生經曆,才讓本來就出身頂層的嬴浩漸漸形成了更牢固的視人命如草芥的人格。
細細思量之下,任重心頭難免又起了幾分悲涼。
於承德同樣在揣摩著任重的意圖。
作為一名實力強橫的頂尖九級機甲戰士,於承德在任何地方都備受尊敬。
即便曾是嬴浩的家奴,嬴浩也給了他足夠的尊重。但現在突然換了個效忠的對象,於承德尚且不了解任重的行事風格,心裡多少有些打鼓。
任重稍微往後仰,靠在椅背上,雙手十指相扣:“於先生,你是一百三十年前的人。這我知道。會長告訴我,你曾是他麾下第一猛將。我想知道,如果放眼全文明,當初你排行如何?”
於承德實誠道:“除軍部中的強者之外,我能入前十。”
任重假裝麵露喜色,“哦?前十?還有哪些人在你之上?如今還活著麼?”
於承德搖搖頭,“不是很清楚。但在我那時代,應該會有一族的血脈傳承下來。當時……”
上次聽到於承德講這故事時,任重並未追問,現在換了思路,“我有點好奇,於先生你為什麼要殺那人,能展開說說?”
於承德沉默兩秒,然後將自己的遭遇娓娓道來。
聽完後,任重並未表態,而是麵色幾度變幻,時而感慨,時而猶豫,弄得於承德也有些惴惴不安。
良久後,任重長歎一聲,“於先生,你相信巧合嗎?”
“嗯?還請任先生明示。”
“關於你的家人,我這邊湊巧有些耳聞。事情的真相或許與你所知道的情況有些不同。”
於承德眉毛一挑,“任先生你什麼意思?”
“我覺得緣分這東西很奇妙?”
“任先生你有話直說。”
任重:“深訊馬氏那一族的支脈,如今正在陽升市,這個你是知道的吧?”
於承德咬著牙緩緩點頭:“知道。但嬴先生的大事沒成,我動手的時機還沒成熟。那畢竟是個發展很多年的龐大家族。不過,總有一天……”
任重打斷了於承德的宣誓,“據我所知,如今的陽升馬氏大約在一百年前也發生了一次庶子奪嫡的權力更迭。”
於承德:“這不重要,與我無關。我隻想讓他們死絕。”
“不,重要。在知道於先生你的事情之前,我從未想到過世上的巧合竟能到這程度。可現在想來,可能是命運使然。我先說說於先生你的家人的情況吧。她們並未受儘折磨而死。當初那個馬家庶子並沒有將你的家人折磨致死,反而是保護了起來……”
於承德:“不可能!絕不可能!他們親口和我說了!”
“有時候眼見都未必為實,更何況耳聽的東西。我明確地告訴你,你的家人並未斷絕,相反,你的曾……曾外孫女還活著,並且活得很好。你如果想知道更多真相,就冷靜下來,聽我慢慢說。”
“這……”
……
良久後,於承德瞳孔放大,滿臉難以置信地癱軟在座椅上,喃喃自語,“這……這太奇怪了。”
任重歎口氣,“我自己也覺得挺荒誕,很奇妙,可這就是事實。你的遭遇很不幸,但幸運的是,你的家人至少善始善終,得到了不錯的歸宿。你的家族毀滅在馬家庶子手裡,馬家庶子最終又死在了你手中,算是一報還一報。雖然一條人命與數百條人命之間沒辦法劃等號,但恩怨其實已經到此為止。雖然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但事實就是,馬家庶子可能也沒有你心中想的那般惡毒。說白了,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罷了。你的女兒與他的兒子是兩情相悅的自由戀愛,也算是平平安安地走完了一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至於陽升馬氏家族內部的演變,既有偶然的成分,卻又有其必然性。你的女兒繼承了你的戰鬥天分,再與那馬家庶子的天賦基因結合,等若強強聯合。你的外孫是個天才。當然,你外孫手上沾染的鮮血,恐怕隻會更多。曾有一個城市叫無名之城……”
任重又與他說完了無名之城的前因後果,並將時間線一直推到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