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承德聽得感慨萬千,“十萬條人命,一夕之間……唉。到底錯在哪裡呢?”
任重嗬嗬一笑,“你我都心知肚明。不過會長現在要改變的,不就是這個麼?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我認同會長的理念。所以我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刀。話說回來,我這外孫的後人卻又建立了這星火鎮,很了不起。雖然為了心安理得,有贖罪的意思,但本身就隻有善良的人才會萌生贖罪的念頭。”
任重嗯了一聲,“的確如此,如今我治下共有數千城鎮。我也與至少數萬個鎮級行政管理公民打過交道。我隻能說,如果沒有我的約束,有良知的人寥寥無幾。我倒是覺得,在這種環境之中,良知很可能需要遺傳。於先生你重情重義也重諾,你的死敵馬家庶子是個被現實逼迫成的惡人。他有良知,隻是要活得更好,就不得不成為協會的屠刀。總之,你們二人性格裡的優點聚合到了一起,隔了好幾代傳承下來,就成了馬達福和馬瀟淩父女倆的先天人格基調。當然了,現在的陽升馬家裡也不是人人如此,比如馬達福的堂兄馬達安就不是什麼好人。”
於承德聞言,開懷大笑,興衝衝道:“無所謂了。那對父女在哪,快帶我去見他們。”
任重見狀,知道大事已成,心情也是暢快輕鬆了許多,“彆急,就在星火鎮。到時候我讓你見他們。你們自己聊。”
“好,好得很!多謝任先生!”
又寒暄了幾句,任重將於承德送出會議室。
等關上門後,任重才算長舒口氣。
他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樣陰暗的時代裡利用人的親情化解了一場危機,並籠絡到一個頂尖好手。
抵達星火鎮後,任重先讓於承德與馬家父女自行溝通。
他自己按部就班地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把各項事務安排妥當。
等他從晨輝礦區返回星火鎮時,於承德正在訓練場裡親自教導馬瀟淩這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後人,笑聲爽朗,豪氣乾雲。
任重遠遠觀望著,腦海中下意識將此時的於承德與他上條時間線裡苦大仇深且神經質的模樣相互比較。
隻能感歎一句,情感這東西真微妙,徹徹底底地改變一個人,也隻在一念之間。
馬達福湊將上來,皺巴巴的圓臉上也是滿麵紅光,感慨著:“真不可思議。命運之玄奇,人生之偶然,當真讓人手足無措。我應該再活不了幾年,能在臨死前見著於先生,也算了卻一樁父輩一直傳下來的執念,我的人生算是圓滿了。”
任重笑道:“其實老馬你也不用太感概。”
“為什麼?”
“隻要他還活著,你們這一脈還存在。那不管在哪裡,等多少時間,總會產生交集。不是現在發生,就是明年發生,又或者再過些年,遲早的事罷了。是偶然,也是必然。”
馬達福愣了愣,然後點頭,“倒也對。不過早一天總比晚一天更好,對吧?”
“是的。尤其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任重應道。
馬達福想起任重今天在鎮裡做的那些安排,忍不住問道:“現在?你方便說說你究竟打算做什麼嗎?”
任重咧嘴一笑,“不方便。”
馬達福撇撇嘴,“那你到時候要帶哪些人去?”
“於先生肯定是要去的,還有旁邊那個宋沐恩。”
馬達福:“那我女兒呢?”
任重:“得看她自己吧。”
在之前的幾條時間線裡,任重雖然次次孤身上路,但馬瀟淩每次也都頗有微詞。
現在穿梭機的裝載能力提升了,她的確會和上條時間線一樣死纏爛打著不肯輕易罷休。
馬達福又問:“如果要帶上她的話,能保證她活著回來嗎?”
任重決定撒謊:“可以。”
馬達福可不那麼好忽悠,立馬品出不對勁的味道來,“危險性到底有多大?”
“好吧,很大。”任重聳聳肩。
馬達福又仰頭看向正在於承德的狂轟濫炸下苦苦支撐的馬瀟淩,沉思良久。
任重本以為馬達福會求情,懇求他,如果馬瀟淩非得同行,就用命令強行將她按住。
可老馬並未這麼做,隻長歎一聲:“總是得要有犧牲的。你自己都去,我想把她強留下來,反倒顯得我自私。她已經不是小孩,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你肯定也有最周全的考慮,對吧?”
任重:“是的,一切都以完成任務為最高目標。”
“任務?誰還能給你任務?”
“我自己找的任務。”
“倒也對。”馬達福嗯了一聲,“於先生說,我的先祖有一種辦法能在短時間內實力暴增。”
任重:“嗯。”
馬達福:“其實我也一早就知道,隻是從未說過。那需要一種特殊的媒介,就藏在我家中。你幫我和瀟淩保管著吧。”
老馬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越來越沉重。
等了十來分鐘,去而複返的馬達福將一個小匣子擺到了任重麵前,“因為我不是職業者,所以從未用過裡麵的東西。我隻知道它叫電控結晶體,使用方法是將其含在嘴裡。它能讓人的大腦與機械裝甲完全合二為一,說白了就是讓人變成和墟獸一樣的半機器。一般人激活不了這能力,據說是深訊馬氏的先祖被寫入了特殊的隱性基因片段,直到陽升馬氏這一支脈誕生後才顯現出來。”
任重嗯了一聲,伸手過去拿住盒子,就要往回扯。
他扯了一下,發現扯不太動。
馬達福把東西抓得很緊。
任重:“怎麼了?”
馬達福:“你應該知道用了這東西之後,人會死,對吧?”
“知道。”
馬達福有些悲傷,“但你還是要拿著?”
任重笑了笑,說道:“老馬,我不能給你保證她一定能回來。但可以保證,如果她沒回來,那我肯定也回不來。”
馬達福鬆了手,把盒子交給了任重。
良久後,老馬卻又搖了搖頭,“不能這樣。集團可以失去任何人,但不能沒有你。你如果能活著,還是得回來的。你的命最重要。是我太貪心,又想給她自由,尊重她的個人訴求,卻又綁架你,這不對。”
“沒事,人之常情。我理解。”
任重拍了拍老馬的肩膀。
“嗯。我先回去了。錢先生那邊還有很多工作需要我配合協調。”老馬應了一聲,先獨自走了。
又等半個小時,馬瀟淩徹底累趴,隻給裝甲托舉著哢噠哢噠走過來。
她與任重對視一眼,然後毫不猶豫道:“你必須帶上我,我會變得很強。不會輸給曾……反正不會輸給這裡的任何人。”
任重咧嘴一笑,“好。”
馬瀟淩:“東西給我。”
“拿著。”
一切儘在不言中。
任重也算是懂了。
有什麼樣的領袖,就會有什麼樣的下屬。
自己是亡命徒,就會把身邊的人也逐漸感染成亡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