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聊了什麼?”
“薑姑娘這是在問訊?”
“那哪兒能,”實際上,薑寒星也並不在意徐桓之說了什麼,在想什麼,她問徐桓之,“是在聊怎麼給周臣屍首弄出去的事,對吧。”
關於周臣屍首緣何不見,薑寒星其實有想過很多。最有可能的當然還是凶手給她唬得自亂了陣腳,甚至或許是賈崢為引出她背後之人故意為之,但沈環找人聯合設局,引誘她到亂葬崗,隻為幫她查明事情真相,這她先前還真一點也沒想過。
人也太好了點。
徐桓之沒置可否:“薑姑娘是說亂葬崗裡那具屍首嗎,我確實很感興趣,不然,也不會大冷天的,陪著姑娘在死人堆裡剖半天的屍。”
“徐主事還怪會說笑的,”薑寒星作吃驚狀,“大人不是司職兩湖道嗎,這案子在轉到東廠前,應是大人負責的呀。”
凡事情發生,也必在腦子裡留下痕跡,但與那些實實在在的線索蹤跡不一樣,腦子裡的痕跡,時常掩埋於深處,特定條件下,才能浮現起。就比如現在,薑寒星需要對徐桓之產生懷疑。那麼,他當時跟她交接是為兩湖道的事,自然而然的,就出現在她腦子裡了。
徐桓之不疾不徐:“負責說不上,這案子上頭重視,審理是左侍郎覃大人親自來的,我隻是在旁做文書記述些口供。”
“那想來經常能與周臣說話。”
“這個案子當時審了許久,碰麵總是難免的。”
“所以徐主事趁著這個機會,告訴了周臣,怎樣才能,殺死自己。”
薑寒星圖窮匕首見,一雙漂亮眼睛裡終於顯露出殺意。
據賈崢所說,他第一次送飯,周臣言語裡就常提他那筆贓款了。賈崢接近他本就是為了那筆錢,如此當然是也不管周臣為何這樣,隻是要一拍即合,第二頓飯就開始找死。
但薑寒星卻知道,周臣並不是第一天進監獄第一次受刑,他之前先在詔獄待了半個月,後來轉刑部又待了一個月,什麼樣的刑罰沒受過,一直相當硬,咬死了不鬆口。怎麼再回詔獄,刑都還沒上,故地重遊,就足夠叫他觸景生情,忽然想死了?
就算他真是這樣,忽然想死。撞牆、咬舌、絕食,法子多得是。用食物合成毒藥,慢性自殺,這不是他一個履曆上還因不識烏頭與斷腸草而斷錯過案的知府應該知道的事。
除非有人提前告訴過他。
可巧,有位能剖屍能識毒的刑獄官,剛好在他重回詔獄之前,見過他許多次。
“我不知道薑姑娘是在說什麼。”
徐桓之今天頭一次在與她的對話裡表現出明確態度,卻換來薑寒星理都不理。
“我還以為徐主事會說,‘這簡直荒謬,為什麼會我叫周臣去死,他會就去死,他又不是傻子’,徐主事,為何你叫周臣去死他就去死,這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你跟他相處了近一個月,你應該知道,周臣很有你們文人特有的那種、所謂要兼濟天下的清高,侵吞稅款這種事,他不屑做,他也沒有連王沛都能瞞三年的本事。他會做的,是知道了這事後立即上報朝廷——他當然會知道,這事能瞞著王沛三年是因為畢竟天高皇帝遠,但周臣是清江知府,周臣相當勤勉認真,周臣眼皮子底下,幾乎多的賬目造假,他不可能不知道——但很奇怪,他並沒有上報,可見——”
“薑姑娘,”徐桓之打斷了她,態度更明確,“我覺得到這裡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