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戶戶都這樣?”
一直隻是在旁邊聽他們說話,並沒作聲的楊昀都震驚了起來。
結陽府不算是大府,可也有二十餘萬人,縱青壯年男子隻占三成,那也是五六萬人呐。鄉下人不懂,這結陽知府難道也能不懂嗎,縱結陽遍地是礦,人都長在了框上,又哪裡需要這樣多的人來做工!
楊昀當時便要站起來去找吳垣培說這事。
才站到一半,給薑寒星一把摁了下去,她眼神示意他:找吳垣培乾什麼,他正同裡長把酒言歡說話吃飯呢。
他,一個從二品左都禦史,跟一個不入流的裡長,吃飯,還沒看出點什麼來麼。
楊昀自然不至於沒看出什麼了,隻是這樣荒唐的事,難道竟要裝作沒看見嗎。這樣多的人,他們究竟都去了哪裡,家裡人隻當他們是在外頭掙錢,不日便能回來,可果真還能再回來麼。
況且,縱他打小不曾吃過這些苦,商人逐利總也還是知,背井離鄉外出做工怎會不受層層盤剝,可他看這家裡,縱不十分寬裕,卻也仍是過得去局麵,可見每年來錢並不算少,拿著錢,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薑寒星摁他他也還是要站起來。
薑寒星沒辦法,隻能哪怕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也還是湊近了,壓低著聲音,把每句話都同他掰開了揉碎了說:“難道如今我們同他們客客氣氣說幾句話,便是一道人了麼,人家家家一體,村村一體,你是想一會兒不得不衝他們拔刀相向,還是想讓他們趁著你睡著給你一根繩勒死,丟進清江?坐下!”
這話肯定是一點也不能為他們聽的,所以薑寒星是真湊得極近,溫熱呼吸打在楊昀耳朵上,他總算是肯坐下來,暫時不吱聲了。
對麵幾位婦人看著她,十分曖昧不明地笑:“先前隻聽說官場上都是老爺,不曾想竟然還有姑娘,先前猛一見,竟都有些不知道怎麼稱呼。”
薑寒星並不打算在這小村子裡,還讓人給自己說上一門親事,所以她很泰然自若的:“旁的衙門自然不這樣,不過我們東廠麼,向來是不拘泥於這些小事,隻要是人才就好。”
就算是窮鄉僻壤,又如何會不曾聽說過東廠威名,當時便齊刷刷全噤了聲,場麵一時間冷了下來,薑寒星卻又笑。
人也不過是熱心,又何必果真給人沒臉,所以她點到為止,很快便又說道:“不過也就隻我是東廠的,旁邊這兩位可並不是,各位嫂子們無需擔心,有什麼合適的姑娘,還是隻管介紹,兩位一個管刑獄,一個管錢糧,都是好模樣好排場呢,也不用拘束於門第之類,這兩位都不是這樣的人,隻要人品好就是。”
什麼不拘束於門第,都是說說,哪有官老爺娶農婦的。
這幾位婦人心裡也都清楚,也知薑寒星是好意,所以這話一會子也就插科打諢過去了。
薑寒星推著徐桓之,機鋒藏在家常裡:“夜且漫長呢,乾坐著說話也是無趣,這位徐大人最博學強識,不如讓他來給我們兩個故事聽。”
徐桓之都知道什麼,薑寒星並不知道。
但毫無疑問,他知道的,一定比她知道的多。
她要他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