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把那半枚玉環交給大殿門口的知客謁者,謁者將另外半枚合二為一,查驗無誤。
“鐺~”他敲了下銅罄,“張侯到!”
公孫弘很給劉徹麵子,張義的桌子被安排在靠近主位的地方,桌子上擺著各種酒釀及吃食。
不一會兒,賓客滿座。
“那人是何身份?”被張義譽為犬豕的才子問向鄰座的人,
“嗨,一個憑軍功封侯的粗鄙殺才!在太學廝混了多年,寫的文章狗屁不通!”
年邁的公孫弘由侍女攙扶著坐到了主座上,眾人齊聲為其賀。
公孫弘看著下首的張義,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皇帝要讓他來參加文會。
“諸位高朋,今日文會,以風、雨、樹為題,作賦如何?”
公孫弘指著外麵的風雨提議道。
“平津侯好題!河南趙矩先作一賦!細雨綿兮九天寒,珠簾卷兮映玉顏。。。。。。”
“彩!”眾人齊聲喝彩。
“不才會稽吳祖彥,獻賦一首!”
“鄙人蜀中李璧……”
張義聽了下,大多是些沒營養的陳詞濫調,完全用詞藻在堆砌著駢文,剛好也自己餓了,索性放肆吃喝起來。
不是說有歌舞的嗎?張義美滋滋的盼著。
這時,剛‘獻醜’完的進賢冠才子盯上了張義。
“諸位!今日張侯大駕光臨,請他作賦一首如何?也讓我等見識下貴客的文采!”
今天他鐵了心要讓張義出醜。
眾人紛紛聒噪起來,起哄讓張義作賦。
張義看向老丞相,他正閉著眼睛老神在在。
“諸君所邀,義不敢拒。”
張義想起了失足滾落台階,眾人掩鼻避讓的掃地老翁。
“隻是不知諸君見慣了風花雪月,可還能看到這民間疾苦!”
他緩緩開口:
“門前掃地翁,多年辛勞腰成弓。
陰雨難潤須發枯,風蝕老皮皺如鬆。
天寒衣單雨濕衫,拄帚踽行跛足殘。
葉不青,風正隆,紛紛落木下梧桐。
可憐已掃百丈地,轉息辛苦皆成空。
歎奈何,歎奈何,枯榮怎奈腰骨折。
葉勿落,葉勿落,且扶殘軀重掃過。
老妻多年不食肉,家中囡囡無新衣。
唯把此身換值錢,此間苦痛我何惜。
眼際廣廈繁如林,身邊錦衣過如鯽。
廣廈雖好卻難棲,錦衣雖窈視我疾。
且憐老翁未食餐,且看老翁衣正單。
且惜萬民生多艱,且以碧血喚晴天!”
公孫恭睜開了渾濁的雙眼,張義的這首詩像刀子一樣撕破了章台文會華麗的外套,露出了其中包含的敗絮。
當今的文人,高高在上,已看不到人間疾苦了。他們隻會錦衣玉食,吟詩作對,然後看到窮人時來一句‘上士不與貧者為伍’。
他不禁問自己,空活六十餘載,讀書究竟是為了什麼。
讀書成了通往名與利的橋,成了眾人攀登的工具。…。。
而孔子口中的仁與義,已背負無數雜草,埋於青山之中。
堂下鴉雀無聲,不少人離席告辭,其中包括從會稽郡趕來的長安求官的朱買臣。
或許張義也沒想到,他的這首詩無意中掰正了很多讀書人的脊梁。
公孫弘胡須抖動,“送客!”他示意侍者將張義請出去。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