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打哈欠的五條穗有些疑惑地嗯了一聲,“考慮什麼?”
五條悟攥緊了手,像是努力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高專——”
五條穗忍不住嘖了一聲,“不要。”
似乎早就猜到了五條穗會做出怎樣的回答,五條悟接著問道:“那去東京可以吧?”
五條穗微微一愣,“什麼意思?”
“不想和咒術界有關係,那就和普通人一樣上學,不是嗎?東京有很多厲害的學校,老子去高專,你去那裡讀國中,反正隻要老子說想帶你去,老頭子一定會同意的。”
五條穗與他對視,兩雙因血緣而同是藍色的眼睛注視著彼此。
她開口問道:“那禪院家呢?你有考慮過嗎?家主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說過了,十年後我就要嫁到禪院家了,十年後家主應該還活著吧?現行的法律裡,十六歲已經是成年,雖然還沒有正式辦理婚姻,但這不就是事實婚姻嗎?禪院家會允許我繼續上學嗎?結婚生子,看著我的丈夫和種.豬一樣為了子嗣到處找女人下崽子,我帶著我自己的孩子回到家裡,我的父母告訴我,外麵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不會繼承禪院家家主的位置,我隻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孩子,等到將來老公死了就可以讓兒子上位,頤養天年了……這種爛泥一樣的人生,你能帶我離開嗎?即使是與禪院家和五條家作對、拋棄生下你的父母、丟掉養育你的家族,悟少爺也要讓我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五條穗的語速實在是太快,像是連貫而又迅速的鋼琴曲,一旦按下第一個琴鍵就再也無法停止。
而這一連串的質問,五條悟沒辦法每一個都得體的回應,那些所謂的家主課程裡從來沒有教導過這些,因為沒有人會質問家主的決定。
那雙與他十分接近的眼眸像是藍色的焰火,散發著灼熱的溫度,以至於讓人不敢直視。
但是五條悟仍舊堅持注視著她。
五條穗低下頭,點了點貓咪的耳朵,道:“果然回答不上來啊……”
“……”
“我不是責怪你,因為這不是你的錯,我也不在意這些,比這些更讓人厭惡的東西我見過很多,所以這個家族沒法給我任何傷害。”五條穗望著遠處,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道:“隻是彆再難為我們兩個人了,我們都做不到。你不能離開這個家族,因為這裡給予了你包括生命的一切,我不能留在這個家族,因為這裡除了生命沒有給我任何東西。”
明明他們第一次坐得這麼近,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感受到對方的體溫,五條悟甚至能看到她鑽藍色眼瞳中的波光粼粼,像是最普通的兄妹一樣。
但是為什麼這一刻的距離竟然是如此遙遠。
五條穗伸手摸了摸五條悟的頭,“早點睡哦,悟少爺。”
五條悟回過神,旁邊的溫度已經徹底消失,隻剩下夜風偶爾劃過樹枝,發出輕輕的嗚咽聲。
禪院甚爾坐在長廊下,靠著柱子,懶散地開口道:“所以你就和那個六眼小鬼這麼說的?”
禪院甚爾抽出空閒來的時候已經是年底了,五條悟被五條家主帶去參加會見家臣的跨年宴會,高岩他們都跟著去照顧五條悟,五條穗也能有機會和禪院甚爾見麵。
五條穗把匕首回鞘,“是啊。”
“然後呢?”
五條穗把匕首重新裝回自己的腰帶內側,道:“他自閉了。”
具體表現大概就是即使現在兩個人已經成為了一門之隔的鄰居,五條悟隻要推開隔斷門就能進入五條穗的房間,但他幾乎再也沒有踏入五條穗的領域,平常課堂上的爭鋒也消失了,連為他們授課的教授都感到了疑惑,但那雙倒映著天空的眼眸總會努力裝作無意的樣子掃過五條穗。
……這種感覺就像是五條穗殘忍棄貓,貓咪不忍離開,總是暗戳戳地跟在她的身後,默默守著她。
禪院甚爾戲謔地開口道:“讓‘神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拒絕,大概也隻有你了,小丫頭。”
“畢竟這裡的人不都對他百依百順嗎?我這種單純為了自己的人不就成了異類嗎?”五條穗對於這個話題還沒有什麼興趣,不如說她有些回避這種話題。
“親人”這個詞彙實在是太難以捉摸了,至少對於五條穗來說是一片盲區,人類對於未知的東西是恐懼的,五條穗同樣是個普通的大俗人,所以還是儘量不要碰觸比較好。
五條穗的答案並不敷衍,但禪院甚爾還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
她在回避,因為空洞。
禪院甚爾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道:“不過是個小鬼而已,沒必要想那麼多。”
反正他們都一樣,想不通的事情不如遺忘。
五條穗抬頭看向禪院甚爾,一本正經地開玩笑:“因為我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手哦。”
禪院甚爾忍不住嗤笑一聲,隨後道:“想什麼時候走?”
五條穗心裡早有打算,“菅原道真的祭日,那天很多人會跟著五條家主去北野天滿宮的神社祭拜,那天家宅裡應該沒什麼人。”
禪院甚爾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語氣裡滿是對五條家的輕視,“你這種小家夥,我隨隨便便就能偷走,隻要想走的話哪天都可以。”
畢竟結界這種東西防得住所有人都防不住他這個零咒力的天與咒縛。
“這是為了安全起見啦。”五條穗牽了牽禪院甚爾的手,笑著看向他,道:“我不想你受傷呀,小偷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