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栓更在意的是,抱住自己的人一通亂哭,會不會吵得讓人發現了自己。
想到了這裡,周栓把柳嬤嬤一把推開,郗麗華連忙上前把柳嬤嬤給扶住了。
郗麗華的眉頭皺了起來,對著周栓說道:“且不說她是個老人家,你就不應當這樣推開人,這樣豈不是讓人捧著了?再說了,她是你的生母,你當年被拐子拐賣了。”
“弄錯了。”周栓堅決地說道,“我是父母親生的。不是被人拐賣的。”
“不會的,不會弄錯的!你是我的兒子。”柳嬤嬤想要上前,但是周栓刷的一下竟是拿出了一把小刀來。
這柄刀很小,但是被栓磨得發亮,柳嬤嬤不敢上前了。
“你耳朵上左右各有兩點小痣,冷不丁看上去像是耳洞一樣,不可能弄錯的!還有我身後跟著得是華安真人,她仙術無敵,直接帶著我飛到了這裡,你就是我的兒子!”
提到了衛雲芷,衛雲芷便也開口說話。話是對著周栓說的,“你是不是以為,你是被你的父親賣給拐子的?”
衛雲芷的聲音很輕,話卻如同驚雷一般在眾人耳朵炸開。
郗麗華不由得看向了衛雲芷,這就是修士的手段嗎?根本就是第一次見到柳嬤嬤的兒子,卻能夠知道對方心中所想。
衛雲芷說道:“當年花燈節你父親帶著你去看花燈,因為你母親身體不舒服沒有出門,你父親腹痛如廁之前把你交給了旁人,好巧不巧,那人就應當是和拐子販賣的團體一員吧。讓我猜猜看,那人和你說,你父母把你給賣了?”
周栓的神色大變,其實他模糊記得父親急匆匆把自己交給了拐子,他怎麼都隻能夠看到父親的身影。
拐子對著他說道:“好了,你父親已經把你賣給我了,你家裡人都不要你了,還哭什麼?等我給你尋個好人家,再做彆人家的好兒子去。”
周栓把拐子的話聽進去了,這樣記恨了親生父母十幾年的時間。
尤其是周栓在周家的日子因為弟弟出生而下降的時候,周栓就告訴自己,親生父母都不要他,好歹養父母還要他,他就這樣過日子好了。
周栓的心神大亂,眼前的人告訴他和過去截然相反的認知,他一時不知道相信什麼。
“可是,事實的真相是什麼?”衛雲芷上前了。
這三人裡,周栓最為注意的就是衛雲芷了,在陽光下,她的皮膚白到要透光,容貌清麗無雙,不像是凡人。
周栓見著衛雲芷上前,手中的小刀就揮舞了起來,混亂地說道:“你彆過來,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郗麗華見著衛雲芷不過是一笑,竟是任由周栓的小刀劈向她。
柳嬤嬤被嚇的死死抓住了郗麗華,“團團不行啊,不能傷了真人!”
小刀把衛雲芷所穿的衣服刺破了,這讓衛雲芷撫了撫額。
等到離開了這個幻境,還是要買適合妖族穿的衣衫。尋常樣式的衣衫雖然好看,但是脆弱得像是紙張一樣。
郗麗華也握住了柳嬤嬤的胳膊,她也被事態的發展精著了,卻見著下一刻衛雲芷拉開了衣服袖子,露出了白皙的手腕。
看起來柔弱宛若是上好脆弱瓷器的肌膚竟是沒有一定點的痕跡。
“尋常的刀劍傷不了我。”衛雲芷說道,“不過這衣服是借來的,還是不要傷了我的衣服好。”
衛雲芷手指一彈,周栓的刀子落在了地上。
衛雲芷腳下輕輕一踢,刀子飛走了。
衛雲芷拍了周栓的背,這裡有厚重的老繭,常年俯身乾活,才二十年齡就佝僂了起來。
她又把周栓的手給拿了起來,柳嬤嬤看到了周栓的手,刷的一下眼淚就出來了。
“不當人啊!不當人啊!”柳嬤嬤上前把兒子滿是老繭和已經變形的手抬了起來,“本來應該是拿著筆,應該寫字的手啊!”
先前聽到了衛雲芷的話,周栓的表情一片空白,而現在這空白破碎成了碎片。
他小時候就很想去村子裡的私塾念書,隻要是聽著人念,他就可以把書本裡的文章背出來,但是周家人擔心他讀書認字把心讀野了,不肯讓他去念書。
他想偷偷學也是不可能的,周父有一次特地堵住了他,發下他偷聽以後,吊著打爛了他的腿。
一瘸一拐了很長一段時間,周栓就不敢去偷聽了,再有下次,他說不定真的會被打斷腿。
“我不知道拐子和你說了什麼。”柳嬤嬤流著眼淚,從脖子上一陣摩挲,拿出了一個明顯是孩童樣式的金瓔珞出來。
“這是你爹當時買給你的,因為每年要去金鋪炸一炸,好讓成色更新,所以你出事的時候,沒有帶在身上。”柳嬤嬤說道,“如果要是真的賣了你,怎麼可能還會給你買下這個?你爹爹和你祖父、祖母的關係不好,自立門戶盼望著你出生,和我組
建一個新的家。“
“隻要是見過的鄰居,都說你聰明,你站起來快、開口也快,還很會背書,我們盼望著把你送到學堂裡念書,你丟了,你父親也死了,還有我………………”
柳嬤嬤揪住了自己的頭發,聲音哽咽,努力把話說清楚。“自從你丟了,我的頭發就白了一半,你父親死後,我的頭發全白了!”
柳嬤嬤的眼眶發紅,一直在掉眼淚。
今兒的眼淚多得就像是十幾年前。
不同的是那個時候她哭得絕望,絕望孩子丟了,絕望丈夫死了,她甚至也想過要不要隨著丈夫去。
最終還是艱難地活了下來,柳嬤嬤總是想著,萬一官府抓到了拐子團體,找到了她的兒子呢?
要是她也去了,她的孩子就徹底沒有家了。
現在的柳嬤嬤是幸福的眼淚,幸好她沒有死,她的孩子過得不好,她攢了不少錢,可以讓孩子有個好生活!
“你看看這個金瓔珞,我們怎麼可能不疼你?怎麼可能賣掉你!要是在京都裡打聽,都可以知道當年我們家找你的事情啊!”
自從家裡出事了,柳嬤嬤很是落魄了一段時間,最困難的時候都不曾賣掉這個金瓔珞。
“你看,這是你的生辰八字。”柳嬤嬤把金瓔珞捧到了周栓的麵前。
周栓不識字,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老人。
他在周家的日子過得不好,他是憑著一股恨意活著的,他把拐子的話聽到了心裡,覺得父母賣掉了他。
周栓怎麼都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他的父親丟了他以後死亡了,母親一夜白頭。
周栓猛地跪在了地上,滿腔的情緒不知道如何去說,隻是刷的一下眼淚掉了下來。
其實說到底他是渴望愛的,尤其是在周家所得愛太少了,現在知道了原生家庭的事情再也忍不住了,落了眼淚。
“娘!”
柳嬤嬤本來安慰自己,兒子沒有認她也沒關係,她之後會有很長的時間來說服兒子的,卻沒想到兒子承認她了。
所有的情緒都在此時進發,柳嬤嬤痛痛快快地摟著兒子哭了起來,這麼多年來的難過、委屈、憤怒還有此時的高興都在哭聲裡。
周栓高興自己其實是有人愛的,又想到了早逝的父親,白了頭的母親,也在痛哭。
衛雲芷伸出手拉住了鄭麗華,兩人往後退了一步。
紅著眼的郗麗華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是穿過了一個水波罩,有什麼東西無形地穿透了自己的身體,卻什麼都看不到。
先前在罩子裡的時候,郗麗華隻聽得到人說話,還有柳嬤嬤的抽泣聲。
現在這個世界又有了夏日的蟲鳴,雀兒的鳴叫聲,還有風聲。
剛剛靜謐的世界又活了過來,重新擁有了色彩。
“剛剛我穿過的是什麼?”郗麗華詢問說道。
“是一個靜音的陣法,讓在裡麵的聲音傳不出來。”衛雲芷說道,“柳嬤嬤的兒子是私逃的,這裡還是有可能有其他人經過,還是靜音的好。”
郗麗華心想著,居然有這麼多的神奇功法。
“周嬤嬤的兒子為什麼逃?”
衛雲芷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一句話讓郗麗華大為震驚,不由得提聲說道:“你不知道?!”
郗麗華生怕自己驚動了柳嬤嬤和周栓,她看了過去,發現兩人還是在抱頭痛哭。
衛雲芷被郗麗華的話逗笑了,“我隻是個修士,又不是仙人,如何儘數知曉?”
“你的手段已經很神奇了。”郗麗華想到了衛雲芷鬼神莫測的手段,就不由得如此說道,“我以為修士差不多就是神仙的另一種含義。”
“修士的最終目的是為了飛升成仙,獲得與天地同壽。”
天地同壽……………
郗麗華不由得咋舌不已,那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長生不老了?
“如果你要是做了修士,這些也可以學的。”
衛雲芷的一句話讓郗麗華瞪大了眼睛,她連忙擺手,連聲拒絕。
“不用的,我哪兒需要學這些,我是要做太子側妃的人。”
隻是郗麗華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現在說這話的語氣不如之前篤定了。
衛雲芷心想,修仙的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可要比做一個宅院的女子要好得多。
就算是這個小世界沒有被邪道入侵,郗麗華最終做了太子側妃,乃至做了天子之妾,不用被人吃掉骨血,那也是被所謂的規矩束縛,所行走的規則都是彆人定下的,哪兒有修仙好?
衛雲芷並不直接駁斥郗麗華,也不取笑郗麗華的眼界小,而是另起了話題。
“其實做修士能走多遠,主要是看兩個因素,人的根骨,還有人的心性。”
郗麗華心想著自己才不要做什麼修士,卻又下意識地聽著衛雲芷去說,想要去了解修士是什麼。
“其實我做修士的時間也不長,踏上了仙途有如今的境界是因為運氣不錯。”提到了運氣,衛雲芷想到了那個秘境裡的事情。
“衛姑娘。”劍修的清冷聲音響起在耳畔,謝玉瑾提醒她:“運轉心法。”
如在雲端的歡愉會讓踏入仙途不久的衛雲芷忘了運轉心法,而衛雲芷連忙收斂心神,吸納元陽和澎湃的靈氣。
如果要是循規蹈矩地修煉,光是築基恐怕都要數年時間,而她遇到了那位道長,讓她修為增加飛快。
最後采補他的那一下,更是直接讓她進階到了築基三層,並且采補到了靈氣在體內儲存了起來,修為還在緩慢地提升,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在這個小世界靈氣不多,衛雲芷卻可以自如用各種術法的原因。
想到了秘境裡的事情,衛雲芷說話一頓,雪白的肌膚沁出了些許紅,就連眼底也帶著瀲灩的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