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停住嘴,發現已經說的太多,隻能盼堂弟沒記住。
“招數記得還行,吃飯。”周繼嗣把鞭子一丟,招呼全家吃飯。
五人圍著一張桌,吃的蒙頭蒙腦。孫氏心疼自己弟弟斷指流血,特意殺了自己養的兩隻雞。
飯吃到一半,周繼嗣開始吩咐。
“九宮道那些人練的邪法,性情詭異,不可常理揣度。我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但小心使得萬年船,我不能不防著他們暗中使壞。所以今晚吃完飯,你們趁天黑離開。
前些年我辦了樁案子,在城內將軍廟那邊收了一處私宅。那宅子不大,位置又偏,少有人知。
宅子裡存了米糧,能住四五號人。待會我領你們過去。
記住一點,住下後就不許外出,不許鬨出動靜,不許跟外人接觸。我也不會輕易去找你們。
你們不用慌張,住進去安心躲幾天。風頭過後,我自然去把你們接回來。”
說話間,周繼嗣死盯孫長慶。
後者卻是大喜,知道性命保住,一邊扒飯,一邊狂點頭道:“姐夫放心,我知道錯了,絕不外出。”
周繼嗣又麵色凶橫的看向孫氏。
孫氏也點頭,掉著眼淚說了句:“長慶犯錯,你打他一頓就行,何必切他手指。
就算要切,切個小指就行了。這少了根食指,他今後多有不便,吃飯都不利索。”
少根指頭,孫長慶吃飯都齜牙咧嘴,可聽孫氏維護自己,他卻連忙喊道:
“姐,姐,彆說了。我活該,斷指斷的好。我以後不賭錢,再也不賭了。”
就這句話,才止住周繼嗣脾氣發作。他再看向馬氏,安撫幾句,讓小妾心安,莫要動了胎氣。
至於周青峰,扒飯,扒飯,扒飯,一個勁的扒飯。
等到天黑,街巷空寂,一家人收拾些衣物,出門。
周繼嗣頭前領路,避開巡城的兵丁,走走停停一個多時辰,果然在個叫將軍廟的偏僻處找到一棟尋常屋子。
巡檢司的捕頭果然能耐大。
這屋子看似不起眼,其實屋內有三間廂房,前院有井,後院有柴,廚房裡存了米糧,房梁上掛著熏魚熏肉。
孫氏跟周繼嗣在江寧城內做了十多年夫妻,居然壓根不知道有這地方。
四口人在此住十天半個月,一點問題都沒有。孫長慶拍胸脯,保證姐夫不來,自己絕對不出去。
隻是周繼嗣對這小舅子還是極度的不放心,他把人送到後又臨時改了個主意,“青峰,你跟我走。我給你在單獨找個地方。”
周青峰‘哦哦’兩聲,跟著堂兄走。
等兄弟倆離開,孫氏立馬掉眼淚,先是心疼弟弟斷指,跟著罵周青峰害人。
“我就說那小子是掃把星,才來半個月就把家裡禍害的不得安生。”
“長慶好心請他吃飯,他怎麼就跟賭場的坐館五爺鬨騰起來?本來小事,他低頭認錯不就好了。”
孫氏哼哼唧唧,孫長慶則趴上院牆,四處張望。確定姐夫在黑暗中早已走遠,他又來勸姐姐。
“姐,彆說了,今天這事怨我。”
“咋能怨你?你又沒錯,都是那掃把星太邪性。你是不曉得,他爹媽就死的慘。”
“姐,彆說了,聲音小點。姐夫沒走遠,小心他聽見。”
孫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丈夫。聽弟弟提及丈夫,她才收聲。
周家兄弟在黑夜裡走了沒多遠,停在一處民居外。周繼嗣上前敲門,不一會出來個年輕女子。
“你個沒良心的,今個咋想起我了?也不提前派人來說一聲,我這啥也沒準備。還是擔心我偷漢子,特意來查。”
女子嬌滴滴的,見麵就要親近。
周繼嗣卻一把將其推開,冷冰冰的喝道:“我沒空查你偷沒偷漢子。你要偷就偷,彆讓我知道就行,否則後果自知。
我來是要你辦事,照顧我堂弟幾日。盯緊了他,彆讓他在外麵跑,彆讓人知道他在你這。”
女子二十出頭,一身脂粉氣。她提燈籠照了照周青峰的臉,“喲.....這就是周家的長房長孫啊,怪秀氣的。
這麼俊俏的小子,住就住吧。我見識多了倒是無所謂,隻怕我身邊的丫鬟要動春心了。”
周繼嗣指了指女子,對周青峰道:“這是李姨娘,也是我枕邊人。你在她這邊住著,由她照顧你起居。
我不來接你,你不許外出,老老實實待著。若是再惹出事來,彆怪兄長無情。”
周青峰心說這堂兄看著正經,背地裡也金屋藏嬌。他進屋前問了句:“哥,你要怎麼對付九宮道的人?”
周繼嗣陰著臉,“我倒未必怕那夥妖人,但九宮道勢大,一旦招惹就像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唯有以靜製動,看看再說。”
李姨娘聽著莫名其妙,倒是先把周青峰領進門。門後還有個丫鬟,十五六的年紀,瞪著大眼睛看。
周繼嗣沒做停留,說走就走。
“梅兒,彆看了。”李姨娘招呼眼神溜溜的丫鬟,“這小子不是你的人,彆指望了。把廂房收拾一下吧,讓這小子住。”
丫鬟嬉笑,主動來拉周青峰的手,“不是我的人又如何,在我手裡便行。小子,跟姐姐來,晚上睡我屋裡好了,一張床都行。”
周青峰大囧,堅持要一個人睡。姨娘和丫鬟調笑他幾句,也就隨他。
周繼嗣走後,迅速返回家中,先檢查門前塵土,再看門栓暗記。確認自己走後無人來過,他才進屋。
今晚,他不鎖廳堂的門,而是隨手搬了張矮凳,就在堂前的屋簷下坐著,閉目養神,平心靜氣。
黑夜中,雁翎刀橫放膝間,隨時可以拔刀而出,隻等不速之客自動上門。
遇到躲不開的麻煩,指望衙門裡那些黑心同僚能出手相助,無異議癡心妄想,不被暗地裡捅刀子就不錯了。
周繼嗣心硬如鐵,不抱怨自己遇到無妄之災,頂多怨自己實力還不夠強,才會讓此類災禍強加於自己頭上。
麵對強壓和挑戰,他還有些欣喜。
九宮道在江寧不是弱雞,反而無人敢惹。隻要讓對方意識到自己不好惹,他在縣裡的地位必然水漲船高。
況且狂熱邪徒最沒耐心。他們若是要來,定然不會拖延太久,三兩天內便會出現。
做好準備,等對手先出招。
若是邪徒不來,自己再去上門示好,給個台階和麵子,說不定還能拉近關係。
若是來了,唯有全力應對,讓他們心懷忌憚便是成功。
周繼嗣一切盤算的挺好,唯獨沒想到紕漏出在最安穩之處——他本能的想著被動承受,有個小家夥卻是迎接挑戰。
夜深人靜之後,周青峰就將‘老老實實待著’的承諾拋之腦後。
劉姨娘的屋裡熄了燈,他等了大概半個時辰,悄無聲息的跳出窗,恢複八尺大漢形態,翻牆而去。
“奶奶個熊,這江寧縣裡無法無天,黑惡勢力公然存在。既然是我任務目標,就嘗嘗我燧發槍的厲害。”
白天孫長慶說起醉香樓的背景,講述九宮道借傳教之名,殘人骨肉,設賭斂財,逼良為娼的種種惡行。
周青峰在酒樓大吃一頓,就為了夜裡有力氣出來搞事。
但他偷偷溜出來,卻沒直奔醉香樓所在的長樂坊,反而以縣城中軸線劃分,在幾條街道來回奔跑。
不同改變位置的同時,他細細感受胸前玉佩在溫度和震顫上的強弱變化,朝強的方向靠近,以此縮小搜索範圍。
白天從醉香樓出來,他感受到胸前玉佩震顫,心知姚貞就在附近。
因為玉佩成對,另一塊在姚貞身上,兩者在千米內便有感應,越近越強。
隻是當時街上人多眼雜,雙方又換了容貌,難以相認。兩人插肩而過後,感應迅速減弱,又彼此走動,再想尋找就難了。
此刻到了夜裡,周青峰滿城亂竄,花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來回跑了十幾裡路。
等時間快到淩晨,更夫的梆子在敲一快兩慢,他停在一棟荒宅陋院的圍牆外。
不一會,牆頭探出個小腦袋,正是侍女‘多多’。她壓低嗓音,驚喜喊道:
“小姐,你們兩個心有靈犀嘞。這傻兮兮的漢子果然來了。”